“呯”高一刀踹開虛掩的門,破門旋轉扇出一陣風,哐噹一聲撞到牆上彈回。

屋內胡義雙臂支在桌上對著地圖出神,連頭都懶得抬,對面的小辮轉過頭,立即黑臉。

高一刀回瞪了一眼,覺得無趣,兩步跨進門,眼前一亮,桌上有個簇新的不鏽鋼水缸子,下意識就伸手。

手還沒到,小瓣兒眼疾手快,將閃著銀光水杯拖走,水濺了半桌子。

撇了一眼,怒火直冒:“臭不要臉,你沒水壺麼?”

說完再騰出手,拽住桌子上的挎包帶,拖到桌子邊緣,斜過身體,把小辮從揹帶中間鑽過,將挎包從桌上拖下來,猛的一沉,打了一個趔趄。

站穩後把那水杯提起,重重敲在胡義手邊,狠狠盯著發愣的高一刀:“你來幹什麼?”

“我幹什麼?難道還要跟你彙報?”

“哼哼,也不看看你那德性,你配用這杯子麼?”

“哎呀,你不搗鼓那破機槍麼,啥時候又回來了?”

“破機槍?眼紅了?關你事麼?別套近乎,姑奶奶不吃這一套!”

“我跟姓胡的有事商量,想聽麼?”

“你都在外邊轉三遍了,不就是來打探訊息麼,商量個屁!”

說完轉身,準備出去。

高一刀反應過來,一把捉住小紅纓胳膊:“缺德冒煙的,上次欠你的手榴彈,子彈⋯還有人情,嘿嘿,今天全還你,一次清帳!”

很明顯,欺侮人,現在這地兒,自己背這包都吃力,九連齊裝滿員,這時候來還債,能安什麼好心?

丫頭怒火衝辮,眉毛向上一挑,眼骨碌骨碌轉:“嘿嘿,好你個混帳不要臉的高一刀,姑奶奶待你不薄,你承認吧,你是吃飽了撐的?嘿嘿,你非要還也行,你給我還到酒站去,卑鄙無恥小人!”

用勁掙脫高一刀,眼睛滴溜溜一轉,又一轉,出了門,那眼神,看得高一刀打了個冷顫。

高一刀訕笑轉回頭,見胡義根本沒搭理他,沒找到由頭搭話,重重的坐在胡義對面小紅纓剛讓出來的凳子上。

愣了半晌,實在忍不住:“到底有訊息沒有?”

胡義仍然沒抬頭:“鬼子騎兵在東,北面有治安軍,南邊走不了,西邊李有德。”

“四面楚歌?嘿嘿,那還講什麼,就李有德那幾條破槍,咱們這麼多人槍,直接端了他們的炮樓就進山,今天晚上就出發。”高一刀大喜,趁著胡義沒注意,伸手就去拿漂亮的杯子。

杯子被胡義搶先一步拿走,再次縮手的高一刀也不在意,補充了一句:“你在這等半天,最後,還不得按我說的幹?”

已經商量了好幾次,高一刀一直堅持直接往西打回山裡。

出發時間和方向,意見勉強達成一致,看起來還挺融洽,至於具體行動路線和方案,司令官跟參謀還有分歧。

高一刀用手敲擊桌子的地圖聲音越來越大,胡義眼睛越發的眯成了一道縫,眉頭都快收在一起,漸漸,兩人融洽的氛圍變得有些針鋒相對。

胡義用手揉著頭,不緊不慢道:“走落葉村,偽軍炮樓怎麼打?要打不下炮樓就白搭,李有德兵強馬壯,炮樓他裝了電話,一旦被拖住,鬼子騎兵要不了多久就追上。”

高一刀冷笑道:“鬼子到處設卡,我晚上走,只要不向北去,鬼子偽軍根本拿我們沒轍。”

胡義在地圖上劃了一條線:“向西走?不到一個小時,鬼子偽軍就會得到訊息,偵緝隊的人散得到處都是。”

高一刀看著地圖上胡義畫的線,抬手指著地圖上向西的位置:“咱們這兩百來號,從這兒出,哎呀⋯還真麻煩,興隆鎮治安軍,一個營有三百來人,加上梅縣南下的鬼子偽軍,人數差不多上千!”

胡義:“硬拼不行!”

高一刀眼睛一轉:“我看這樣,治安軍窩裡衣服不少,我們穿上冒充治安軍,就算漢奸們發現了,有誰敢在老子頭上動土?”

胡義敲了敲桌子:“治安軍出去,連換洗衣服都帶走了,剩下的衣服破爛二三十件,數量不夠。”

“咱們晚上走不就行了,黑燈瞎火的誰敢靠近看?”

“你覺得⋯鬼子、偽軍沒斥候?”

高一刀有些無語,再次提議:“我們扒了那些治安軍的衣服,不就有五十來件?”

“算上秋風遊擊大隊,咱們兩百多號,走個屁。”胡義將明晃晃的缸子砸桌子上。

高一刀立即搶過了桌子上的水缸,取得了勝利,趕緊摻滿水,捧著吹,不再說話。

一會兒後站起來,在桌子旁邊,來回踱著步子,眼睛卻一直在看胡義在地圖上寫寫畫畫。

這樣的地圖高一刀包裡也有一份,從酒站繳獲的,看著胡義作的那些記號,跟自己包裡的有些相似,眼睛隨著鉛筆亂轉。

眼見胡義抬頭,連忙把眼睛別開,杯子藏到身後,臉不紅心不跳,尋思:望遠鏡測距,擲彈筒,不如學地圖。

胡義丟下鉛筆,四平八穩坐下,歪著頭看著來回踱步的高一刀:“你提意不錯,換裝,應該可以混過去。”

高一刀:“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這麼多人,就算全裝傷員也抬不完!”

胡義鄙視:“那還不簡單,剩下的人找黑衣服換上,不就成了偵緝隊了麼?偵緝隊夜行,誰敢打主意。”

“有上百人的偵緝隊的麼?”

“要不就說是你黑虎寨的?”

“我就是黑虎寨子的大爺,咋的?”

逃跑的方案總算定下來,接下來就是去扒治安軍的衣服,先穿上治安軍衣服,再去鎮裡去弄黑衣。

...

騎兵大尉看著眼前攤開的地圖,一個斥候回來彙報:“東面回報,沒有發現八路蹤跡。”

從南面回來的斥候,傳來的訊息也是沒發現有八路活動。

鬼子大尉思索半晌,那麼,八路的去向就只有一種可能性:向西。

獰笑著在地圖上畫圈,鉛筆再次從梅縣一直向南劃過興隆鎮,停頓一下,再向南,卻沒什麼頭緒。

又思索了一會兒,從昨天到今天,八路又不是鐵打的,不可能沒休息。

西邊興隆鎮有治安軍佈防,也沒發現八路蹤跡。

這土八路也是人,不可能上天也不可能入地,如果這八路找地方休整的話...筆又回到興隆鎮,以此為中心,畫了一個大圈。

大尉有些不解,這一片都是開闊地,沒有能提供八路躲避的地方,興隆鎮駐軍一個營,八路要從這過不去⋯不對,興隆鎮治安軍受命去了北面,從梅縣向南一路佈防堵截。

大尉眉頭終於舒展,土八路,難不成是跑到興隆鎮去了?

在治安軍窩裡?這個世界有那麼瘋狂?他猶豫了一下,還真有這可能!

如果等到天黑,八路再逃跑,向西,一直走下去,目標就是李有德防區!

當即下令:“騎兵斥候,立去興隆鎮打探訊息,不能驚動軍營裡的人!”

此刻,聰明的騎兵大尉坐騎,與胡義的中正步槍,直線距離為一萬三千五百三十八米。

軍營裡亂成一團,孟隊長看什麼都順眼,全搬走又沒這能力,正在那哀聲嘆氣,老秦帶了一個班,往鎮裡去找黑衣服。

民二四重機槍被抬到操場,時間到了下午四點過,軍營慢慢安靜,提著大包小包的土財主們對這大傢伙充滿好奇,沒有一絲睡意,某些人除外。

對接下來的行動孟大隊長並沒發表意見,這片地形不熟,他只對軍營裡的東西感興趣。

民24腳架彎曲變形,這不影響射擊。

滿倉壓入了一條彈鏈,拉動槍機,雙手握緊握把,壓下扳機,一條火舌從槍口噴出,低沉的嗵嗵嗵⋯聲在陰雨天空裡迴盪。

子彈打在軍營土牆,泥土飛濺,幾排整齊的小孔出現在牆上。

250發的彈鏈,打了一半時,頭上捱了一記,才停了下來,子彈精貴著呢。

土豪們看到大傢伙噴火:“嘖嘖,這傢伙賊牛,打鬼子騎兵,一掃一大片。”

“那麼重,四個人才抬的動吧?”

軍營以東。

馬良帶著一個戰士趴在軍營東面地上,一個淺坑,坑裡沒有積水,水早鑽進了土裡,已經發脹,全身泥人一般,帶著連長的望遠鏡,向東望了大半天,眼睛都花了。

遠遠的,看到從東面地平線出現了一個黑點,前進的速度很快。

“排長,應該是鬼子騎兵斥候!”驚駭帶著欣喜。

馬良搶過望遠鏡,看了幾眼,立即讓身邊的戰士回軍營報告。

被鬼子騎兵發現不要緊,身上穿的是治安軍軍服。

馬良趴在泥坑裡繼續觀察,打算到天黑時才回去,身著治安軍服,巴不得騎兵過來!

到達軍營東邊的鬼子騎兵斥候,同樣發現一個人影,望遠鏡裡,那,應該是治安軍!

突前的繼續向興隆鎮前去偵察,準備過去問問情況,另外兩個分別向南、北包抄偵察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