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西下。

東邊的天空已經放白。

灰頭土臉的高一刀帶著手下狼狽退上東邊山樑。

舉著望遠鏡向山谷中看,咬牙切齒:“阻攔鬼子一個晚上,要是他們還突不去,可跟我沒一毛錢關係!”

一連長連軍帽都跑丟了,知道營長說的他們是誰,提醒到:“營長,咱們安排的那個班,一個小時前就應該派人來報告訊息...”

“你是說他們沒有來?會不會咱們往北退得太快,他們沒跟上?”

“外圍警戒哨也沒有發現他們...”

“你早幹什麼去了?趕緊派一個班...一個排去找...”

一連長翻了翻白眼,剛才跟鬼子打得火熱,你一直叫兵力不足,再說,這不才得到訊息麼,不也反駁,趕緊去安排...

高一刀對旁邊快腿吩咐:“趕緊統計傷亡情況...”

快腿剛跑開,北邊的警戒哨匆匆跑到高一刀面前:“報告營長,遊擊支隊增援來了...”

順著通訊員指的方向,高一刀看得明白,一大群人影正從北邊過來。

老套筒,鳥銃,紅纓槍,大刀,服裝五花八門,幾無沒打補丁的...

這是來增援還是來打秋風?

高一刀有些無語,這都阻擊近一個晚上,天亮的時候你倒是來了。

來看熱鬧還行,打秋風嘛,二營一直被鬼子攆著跑,幾乎沒撈著打掃戰場機會!

損兵折將還丟了不少的槍。

現在到山谷中,倒有可能撿一些鬼子不要的零碎。

見為首的高大軍人正緊盯著自己看,快步上前的宋隊皺了皺眉:“高營長是吧?你好我姓宋...”

“宋支隊長?”支隊長,團級,看不起歸看不起,規矩不能壞,高一刀趕緊敬禮:“你好,你這是...”

“北邊來了一夥鬼子,我們支隊正分頭突圍...”

“你能不能說仔細點?”

對方雖然是二流獨立團,但好呆也是主力部隊營長,並且,對方將鬼子死死纏在這一帶,支隊才向東南方向全部突圍而出,所以,宋支隊並沒有意高一刀說話的方式:“原本包圍獨立團九營的鬼子一部向北轉進,峽谷西的鬼子上了山樑動向不明,東邊的偽軍正連夜向我部進逼,要不是你們在這裡阻擊了鬼子一個晚上,說不定我們已經被鬼子合圍...”

“那你們還不趕緊離開,到這裡來幹什麼?”

宋支隊長搖了搖頭:“天一視,鬼子騰出手來就會對咱們動手,這裡不能再呆了...”

高一刀聽得有些懵,扯出地圖在朦朧晨曦中看了一會,沒看出個所以然,直接抬頭撇嘴:“鬼子的目標到底是誰?”

“根據上級傳達的指示,鬼子這一次並沒有明確的目標,而是對整個南部山區採取車輪掃蕩戰術,最終目的仍然是我們師指揮部!”

高一刀轉了話題:“被鬼子包圍的獨立團九營,他們現在情況如何?”

“我也是才得到訊息,他們應該已經突圍,游擊隊已經安排了民兵幫他們抬傷員,具體情況交通員也不清楚。”

“已經突圍?那我還在這瞎操了大半夜的心...”高一刀有些自嘲。

說完,轉頭問一連長:“你安排找人的那個排走了沒有?”

“剛走!”

“你立即收攏部隊,留一個排斷後,其他人抬著傷員跟遊擊支隊向東離開...”

一連長愣了一下,聽出高一刀話中有話:“那你呢?”

“我帶你那個排南邊看看...”

“那不行,你帶隊伍走,我去南邊..”

“這活兒是我接的,輪不你來操心,趕緊滾...”

“我讓二連長跟你去...”

...

天空越來越亮。

“南邊山谷中的槍聲從雞叫三遍就一直響,一直打到現在都沒停...”外圍警戒哨向剛過來的高一刀彙報。

“到底是什麼情況?”

“早前三班派人來說,南邊發現大概一個營的偽軍,通訊員回去後就再沒有過來!”

“過去看看!”高一刀順著山樑頂大踏步往南,後邊的二連長趕緊安排斷後,尖兵。

尖兵班小跑著快速超過高一刀,迅速往南。

槍聲爆炸聲越來越清晰。

三里外的山谷中,硝煙瀰漫。

“報告,山樑上有人!”先一下趕到的尖兵趴在山樑上一小高地後。

高一刀帶著長長的一溜隊伍開始貓腰往高地後邊趴。

高一刀對尖兵揮手:“繼續向前偵察...一定要找到留下的那個班...”

“會不會是他們跟偽軍交上了火?”旁邊的二連長問。

高一刀扯出望遠鏡,根本沒好氣兒:“山谷地形平坦,就一些亂石灌木,完全是無險可守,你覺得你手下那個班能阻擊偽軍一個營...或者你手下一個班打得過一個連...哪怕是一個排?”

“黑燈瞎火正面作戰,就算偽軍一個班也能跟咱們打個半斤八兩...”二連長縮了縮脖子:“除非三班已經接到了友軍...”

高一刀舉著望遠鏡看向西面,忽然怪叫一聲:“*&@#...”

旁邊的二連長嚇了一跳:“營長,你這是魔怔了?”

高一刀哈哈哈大笑,笑得快閉氣,將手中的望遠鏡丟給旁邊的二連長,抬手指著山谷...

心裡七上八下二連長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曹長鏡。

舉起營長扔過來的望遠鏡。

四下瀰漫的硝煙中,兩支隊伍正在山谷打得難分難解。

雙方交火的陣地靠近西面山腳,正好將山谷一分為二。

交火陣地從北向南分成三片較大的地方。

雙方似乎都採取守勢...

二連長有些疑惑:“難道是咱們援軍到了?”

旁邊的高一刀盯著硝煙處:“你仔細看他們的軍服!”

“靠近咱們這邊的...有些像是友軍,又有點像是偽軍,西邊的看不大清楚...”

“你看不清楚...難道看不到他們在打炮麼,你再看看對面山樑上那膏藥旗...”

炮彈在靠東的陣地上不斷爆炸,打炮的自然是西邊的隊伍!二營長點了點頭:“營長,你說會不會是友軍跟小鬼子幹起來了?”

“嘿嘿,友軍跟鬼子幹起來,難道不值得高興?”高一刀笑得肚子痛。

“我們這次主要的傷務就是接應友軍,現在他們好像快要扛不住了,咱們怎麼辦?”

“嘿嘿,讓他們狗咬狗再咬上一會兒,等他們支援不住了我們再過去!”

“可是,敵人那麼多...我們只有一個排啊?”二連長提醒道,早知道真該帶自己那半個連過來!

一個排又怎麼了,咱們在山樑上又不下去,他們愛上來就上來,不愛上來跟我有什麼關係?

“前邊山頭上不是有人麼,咱們要不要先過去看看!”

“你去吧,先別說我在這裡...”高一刀揮了揮看,扯回望遠鏡,繼續看戲。

這樣的情況可不多見!

在他看來,山谷西邊是鬼子,那麼東邊自然是友軍。

這次接應友軍的參謀的事兒,看來應該沒什麼難度...

等他們打得差不多了...自己再過去與他們留在山樑上的人取得聯絡。

這得多有意思?

帶了一個班往南的二連長知道營長的心思。

昨晚阻擊鬼子,手下傷亡三分之一,裝備也丟了不少,心裡鬱悶不已,看著山谷中的友軍跟鬼子打得歡,心裡又非常興奮,複雜的心情讓他一會兒黑臉一會兒笑。

爬上一道坎後,立即看到用繃帶吊著胳膊的馬良正等在面前,二連長抬手擂了眼,大清早的見了鬼麼?

先過去的尖兵班正站在一邊,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抬手指著馬良,嘴裡直哆嗦:“你怎麼在這裡?”

“呵呵,我還想問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二連長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立即轉頭看向尖兵班長:“為什麼不回報?”

班長哭喪著臉:“唐大狗不讓咱們走...”

二連長黑著臉看向大狗““你什麼意思?”

大狗八百年又沒洗過的髒臉抖出笑:“特麼你們二連不是在這留下一個班麼...總得有人給他們抬擔架吧?”

二連長面色變得平靜:“山下又是怎麼回事?”

“特麼你沒長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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