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遵守紀律到變態的程度。

鬼子一向狂妄,宵禁命令下達後,明知道指揮部旁邊院子有敵,也不派人過來搜尋.

柳元清連續扔了幾個手雷到一牆之隔的鬼子指揮部,鬼子不但不還擊,反而連探頭過來偵察的舉動都沒有。

似乎知道他只有一個人似的,只是加強了警備。

在堂屋裡生起的火堆都沒有滅。

柳元清知道,鬼子是在用這種舉動讓村裡的鬼子保持信心。

他每一次用鬼子刺刀頂上一頂鋼盔從院牆冒頭,都會立即被藏在暗處的鬼子發現後一槍將鋼盔打飛。

到後來,開始有鬼子直接用步槍對鋼盔下邊的院牆射擊。

鬼子六點五毫米的步槍彈,能將被雨淋了半夜的夯土院牆打穿。

柳元清肚子上捱了一槍,幸好,院牆吸收了大部分動能,子彈沒有穿透軍裝。

雨終於停下,有鬼子爬上旁邊院子屋頂。

有鬼子盯著,院子裡呆不下去,只得退回到屋裡。

東面的天空開始泛光。

天一亮,鬼子就會對村裡的各個院子搜尋。

現在,身處重圍,插翅難逃。

泛白東邊天際慢慢變紅。

平原大地如常醒來。

不再遍地雞鳴狗吠。

“你怎麼回來了?”

砍九急匆匆小跑到胡義住的院門口,看著歪靠門外站崗的戰士,壓低聲音:“別嚷嚷”

砍九躥進院子,堂屋裡仍然漆黑一片。

走到門口剛要張口,門後隱約間突然冒出個黑洞洞的槍口,胡義語氣冰冷喝問:“誰?”

“艹”砍九嚇了一跳:“大清早的.趕緊把槍收起來.”

“以後,進門先招呼一聲。”半坐在門後的胡義似乎一夜沒睡好,打了個哈欠,不知道什麼原因,並沒有站起來:“你回來幹什麼?”

“蘇姐讓我回來告訴你,上級發來急電,說平原蝗蟲有成災的可能”

“你說什麼?蝗災?又來?”胡義臉大變,親歷去年的平原大旱,老百姓餓死無數,赤地百里,易子而食,連墳裡的屍體都有掏出來

即使他殺敵如麻,在劉堅強吳石頭犧牲時都能做到面不改色,一想到蝗災,卻立即不寒而慄。

“.僅僅是大旱,運河沿岸的村民總是還能種出些莊稼,現在喪心病狂的鬼子又到處施放虎烈拉細菌,整村整村的死人,再加加上蝗災,很可能徹底斷了平原上老百姓的生路這話是蘇青姐要我轉告你的。”砍九話中內容慘不忍聞,但是語氣卻一點不顯悲涼:“讓你想想辦法,降降老百姓的損失”

還真看得起我胡義有些懵。

大旱能想辦法從外地運糧應對。

虎烈拉只要做到發現病患立即隔離,平時講衛生不喝生水就可以預防。

而蝗災.那些小螞蚱直接在老百姓嘴裡奪食。

自己何德何能?

“你別急,嘿嘿,蘇青說了,眼下不僅要防鬼子,還要想辦法做好老百姓秋收工作,要不然,到時候死的人絕對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整村,整鄉,整縣”

胡義再也坐不住,整理了一下褲子,扯掉身上的行軍毯,一個翻身從稻草上坐起,背對著砍九快速穿衣掛槍。

將帽簷攏了攏,往堂屋深處招呼:“騾子,趕緊起來,幹活了”

說完,快速出門,直接走向一夜燈火未滅的指揮部。

紅著眼打哈欠的李營長明顯一夜沒睡,看到胡義,一臉緊張:“你來得正好,我正準備找你.”

胡義愣了一下:“有個事兒跟你商量.”

“那你先”

“是這樣,據說,平原有可能發生蝗災.”

“你先坐”沒等胡義說完,李營長直接打斷:“我也是剛得到訊息,蝗災,比鬼子施放虎烈拉的人禍更為嚴重。”

縣城有電臺,看來也是派通訊員向李營長傳達了命令,胡義不再廢話。“上級有什麼計劃?”

“我們得走了!”李營長看著研究了一晚上的地圖,臉上全是不甘:“秋收在即,我們現在的任務,是確保運河兩岸所有的高粱全部進老百姓糧倉。”

“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都要離開?”胡義從我們兩個字聽出李營長的意思。

“沒錯,七旅十九團昨天晚上已經到達王官莊,首長給我們下達撤防命令。”

“這裡由那個十九團接防?”

“沒錯,你們營的損失很大,上級考慮讓你跟我們過運河到三分割槽休整,順便抗蝗災”

“現在就走?”胡義並不意外,大戰當前,前來接防的十九團,需要在指揮時手下參戰部隊如臂使指,讓其他部隊離開,以保證在戰時對各部指揮順暢

但是讓自己也去抗蝗災,幹這事他沒一點經驗.

上戰場流血都從不流淚的李營長,看著胡義開始掉眼淚:“去年,我親眼所見,一隻烏鴉站在光禿禿的樹枝上,盯著地上奄奄一息的大頭娃娃,本應該曲線玲瓏的大姑娘,卻如同骷髏一般.”

胡義站在李營長對面聽他講蝗災的慘狀,頭皮發麻:“你準備怎麼幹,直說吧!”

李營長解釋了一句:“上級說你們對虎烈拉比較瞭解,所以才安排你們跟我們一起走”

“傷員怎麼辦?”

“全部帶走,到三分割槽根據地休養.”

從東邊過來的隊伍源源不絕。

李營長與前來接防的兄弟部隊作交接。

胡義在指揮部如坐針氈,過運河即進入魯省境。

先一步撤退的柳元清離奇失蹤。

李老三找到楊瘋子,後來與樸不煥一行人分開,說是要去找柳元清,到現都沒見蹤影.

都是些不省心的傢伙。

館陶到清河縣運河沿岸。

百里青紗帳,一點不平靜。

一場大雨過後,原本乾淨的天空似乎不再安靜。

不時有小黑點在高梁地裡裡翻騰。

到後來,飛蝗更是鋪天蓋地而起。

落在下一片高梁裡裡,壓得成熟的高梁咯吱作響。

不一會兒的功夫,高粱穗葉被吃得一點不剩,只留下光禿禿有硬皮的黃綠色高梁杆。

吃完之後,飛蝗繼續騰空而去,尋找下一片高梁地。

不時有蝗蟲跌落在田間地頭水溝裡,拼命掙扎,最終被淹死。

直到水面鋪滿,再次跌落的蝗蟲大腿猛蹬,順著大批蝗蟲齊飛帶起的氣流直接飛上天空.

楊承志面色憔悴,看著滿天飛蝗憂心忡忡,順著柳元清留下的特有標誌追了一夜。

追到現在,那些刻在路邊高梁杆上的標誌,正被蝗蟲啃食。

齊老匪這幾天過得很不舒心。

進入平原後,秦隊長這也不準那也不準。

連進只掛了把鎖根本沒人的村民屋裡睡覺都不讓。

在村口耍了一路刀法,旁邊的一眾人鼓掌吆喝,才讓黑著臉的老土匪心情稍好了一些。

一戰士匆匆穿村而至:“報告!”

“說!”齊老匪接過旁邊戰士丟過來的褂子披上。

“上級命令,靈湫中隊立即上船向北開撥,增援三縱打下的清河縣”

“他孃的,咱這幾天跑了四百多里地,就領了個這麼破任務?”

秦隊長向上級打了幾次歸隊報告,全被否。

聽齊老匪轉述完命令,他也很懵。

八路軍大舉出山進入中原,一般到是到比較熟悉的敵後打游擊。

已經向東跑出幾百裡,忽然接到向北增援縣城的命令。

八路軍很少打縣城,因為守不住。

心底隱隱覺得會有大事發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