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焦陽似火。

偶爾有村民挑筐、揹簍,斷斷續續經過炮樓邊的檢查站。

檢查站臨時搭了個遮陽蓬,幾根木頭立在地上,黑衣偵輯隊員執行檢查任務,兩排拒馬鐵絲網間留下一個空隙。

旁邊的偵輯隊成員打量著一個一個過來的老百姓,對這些衣服襤褸的窮鬼們,推推搡搡檢查、搜身,卻並不為難。

直到遠處過來一個挑擔子的貨郎,後面遠遠地跟著兩個年輕人。

“站住!幹什麼的?”

一個挑著小百貨針線零碎,小褂子上全是汗,趕緊停在拒馬後:“老總,過路,過路。”

“你當我眼瞎,不知道你是過路?我問你,良民證呢?”

“有,有。”說完趕緊從兜子裡往外掏出一張黃黑硬紙片遞給黑衣人。

“你這是去給八路送東西?”

“啊,老總…您看看我就這點東西,到落葉村這點貨估計就換沒了,哪能呢?”

“良民證!交稅,兩角。”

小販趕緊掏良民證,摸錢,

收了錢的偵輯隊員眉開眼笑,簡單翻了一下貨物,拿了倆用得著的物什,揮揮手讓他過去。

貨郎趕緊拉了身後一個身材壯實中年男子:“老總,我們,是一起的!”

“你這點破東西還倆人?”

“這不,這邊窮,村民們又沒有錢,等回來時得一起挑山貨哩!”

“這樣啊?回來帶點好東西,記住了,還走這條道,不然的話,下回別想過去!”

矮個中年人有點意外,這就行了?那個收了錢的偵輯隊員對良民證都沒查就直接放行?

兩人向西走遠,貨郎笑呵呵道:“行吧?閣下,我早說了,封鎖溝形同虛設,我得跟你建議,必須加強檢查力度。”

“這些混帳東西,往西再看看,走吧。”

兩人後面不遠,另外兩個年輕精壯的漢子,來到檢查站前,上衣晃動,腰間掛著扁圓槍套。

一個偵輯隊隊員下意識嘩啦一聲扯出駁殼槍,緊張的槍口發抖,直到來人掏出一本證件,在漢奸面前晃晃,夾雜著半生不熟鳥語:“開路!”

漢奸有些發懵,下意識彎腰。

兩人眼色凌厲的盯了眼面前白偵輯隊,在漢,直接往炮樓裡走,坐在炮樓背陽處的鬼子教官,警惕的站了起來。

嘀咕了一會兒,兩人轉身離開往西,鬼子教官轉身進了炮樓,將換了班正在睡覺的治安軍偵輯隊員踹了起來。

不一會兒,一個班的治安寫軍,兩個偵輯隊員全身批掛,一路小跑,跟著已經走遠的兩個年輕人方向跑去。

檢查站路邊擠滿了老百姓,面色晦暗,心懷恐懼的看著這一幕。

直到隊伍走遠,重新放行,無人報怨。

一個挎著籃子胸部微鼓的女人,隨著人群上前,偵輯隊員看著這個醜女人,隨意翻檢她挎著的籃子,就幾件衣服,大手一揮,立即放行。

順利經過了炮樓旁檢查站,女人快步走出吊橋,直到距離炮樓很遠的地方,四下打量,路上老百姓分散到村裡,一個人影沒見。

快步走到路旁不遠處一株樹下,刨開地面,露出了一個油紙包。

開啟紙包,裡面包著一支駁殼搶,一個備用彈匣,一小袋子彈,一把匕首,她將東西依次進籃子裡,然後扯著籃子裡的衣服遮住,接著將地面恢復原狀。

起身往前面向西的隊伍追了上去。

前方隊伍在夕陽下前行,沒想到後面竟然還吊著個尾巴,毫不在意的繼續前行。

直到天黑,月光下,前面的隊伍進了一個荒廢的村莊。

尾隨者隱蔽在遠處月色下的黑暗裡,仔細看著,分析,沒有再等待,繞了一圈,消失在村裡。

如果再等,那些漢奸在村裡肯定會設暗哨,到時候再摸進去,要費事得多。

隱蔽在黑暗裡觀察那些治安軍忙活。

因為要確定領頭的那兩個人究竟會住在哪裡,足足過了一個小時,村裡才開始慢慢平靜。

那個身影藏在月光也照不到的陰暗處,脫光了衣服,快速換上籃子裡的黑色緊身衣褲,將駁殼槍插在腰間,不緊不慢地從籃子夾層裡抽出一柄短匕首,收拾好籃子,藏在牆角。

慢慢往黑暗移動,閃過一片月光,出現在那貨郎睡覺那屋不遠處。

村裡靜悄悄的,幾個因為天熱,白天一直在睡覺的治安軍,跟黑衣偵輯隊員在月光下說笑。

“他們⋯什麼來頭?”

“不清楚,山下教官都對他們恭恭敬敬,來頭肯定不小,八層是皇軍!”

“貨郎旁邊那位才是皇軍的頭!”另一個治安軍仔細想想後說。

“說的也是,那兩個年輕人多半隻是保鏢!他們來幹什麼呢⋯”

嘀嘀咕咕聲音傳進女人耳中,凝氣無語,果然是鬼子化妝來的。

但卻又帶著十來個治安軍漢奸,這又是為了什麼?看來,這人的身份絕對不簡單,眼下,顯然是條大魚。

這讓她心裡那份輕視變得沉重起來,既然是鬼子重要人物,那麼跟著的那兩個人身手絕對不差,更重要的,自己才一個人,要做好這件事,難度太大了。

感覺要幹掉領頭的鬼子並不難,難在事後如何逃出生天,她在房屋陰影裡慢慢向後撤,扯著那支駁殼槍,消失在月色下的一片黑暗中。

不一會兒,差不多摸清了每個人大概位置,到她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鬼子們休息那個院子後面。

屋內點著一支蠟燭,幾個聲音依次說著鳥語,她聽不懂,在意的是那個鬼子頭隨身帶著的公文包,很明顯,過檢査站時,鬼子空著手,那麼,肯定就藏在貨郎的擔子裡。

鬼子過封鎖線,卻沒有表露身份,這中間肯定有問題。

十幾米前院治安軍說話傳來的聲音細不可聞。

她順著圍牆繼續移動院子側面,找到一個屋內人視線死角,飛身爬上牆。

無聲無息落到院子裡,快走幾步,到了屋子側牆,像只膽小的兔子般一點點往後靠上去,匕首壓在身下。

再次豎起耳朵,在屋裡人說話的聲音掩蓋下,攀上了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