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里營東十多里。

原野蒼涼,灰敗一片。

起風了。

春日陽光微弱,春風將溫暖瞬間帶走,從臉上拂過後似乎刀割一般。

河堤趴著一個難民般矮壯漢子,三五個頭戴狗皮帽子的人散開在四周。

矮壯漢子正趴在河堤上向東張望。

視野中。

乾涸高低不平河道里,正慢悠悠過來一支屎黃色軍裝隊伍。

隊伍打頭十餘人,最前一支步槍下挑著膏藥旗,百餘人隊伍隔了段距離緊隨其後。

河床上的沙子帶有粘土,早乾硬板結,軍靴也無法踩破,隊伍一路過來,身後幾乎連腳印都沒留下。

矮壯漢子看清楚後,直接起身揮手吼了一嗓子,河床中端著槍警惕的尖兵跟著大聲鳥語吆喝。

尖兵中的軍曹趕緊小跑上河堤,看著河堤上這位,衣衫襤褸,身上到處是破口子,不少地方還往外翻著灰白的棉花,肩膀胳膊膝蓋處東一塊西一團與原衣服顏色深淺不一補丁。

要不是這傢伙嘴裡說著鳥語,手下勇士們說不定已經挺著刺刀上去將他給捅了。

面前漢子臉上帶著疲憊,似乎已在荒野中呆了很久:“叫你們指揮官過來!”

聽這位說話口氣...來頭不小。

軍曹猶豫了一下,還是對旁邊手下吼了一聲,手下立即撒開腿往回跑,看來是要向後邊帶隊的鬼子指揮官報告。

沒多長時間。

鬼子中尉帶著兩手下沿著河床一路小跑過來,然後直接上河堤,

矮壯漢子並沒迎上去,仍然老神在在站在原地,看來…這位職務不低。

步伐矯健的中尉看到難民裝束的這位,眼睛立即閃亮,微鞠躬嘴裡鳥語:“重信君,辛苦你了。”

看來,兩人應該認識。

叫重信的鬼子語氣冰冷:“你們怎麼現在才到?”

中尉趕緊解釋:“我們得到命令時間有些晚,游擊隊又晝伏夜出...”

重信忽然豎起耳朵,抬手打斷中尉說話:“槍聲似乎小了...”

中尉旁邊,矮小的助手晃了晃頭,小心翼翼分析:“也許,戰鬥已經接近尾聲。”

重信蹲下身體,指著河堤上的一片腳印:“從痕跡看,游擊隊應該在一天前經過這裡,現在趕過去,希望還來得及吧。”

中尉認真考慮了一下:“你真能確定...留下這些腳印的人是那夥八路?”

重信臉露驕傲神情:“一個人無論受過什麼樣的訓練,只要走過的路,經過一個地方,根本無法把蹤跡完全抹除,他只要留下一點點疏漏的地方,僅僅是一點點,對於追蹤高手來說完全足夠了,你應該相信我們的能力。”

中尉鄙視道:“如果是別的游擊隊留下的腳印呢?再說…什麼時候,你們工作對像淪落到對付這些游擊隊身上了?”

重信沒有回答,開始分析:“人的腳沒有兩隻是完全相同的,腳趾、腳跟和腳板的形狀以及腳印深淺都各有差異,你看,這雙腳印又大又深,說明這位體重肯定比其他人要重,不出意外,他就是守備軍看到過游擊隊中那個大胖子,而旁這雙腳印小巧靈瓏…應該是那個女孩所留。”

透過腳印能判斷男女?中尉不大相信,但聽他說得頭頭是道…抬手指著地上的小腳印:“但是…腳印到這裡忽然消失,你怎麼解釋?”

“呵呵,這旁邊有馬車車輪印,說明,她在這裡上了馬車...”

“好吧,算你說得有道理,但這一片軍靴腳印又說明了什麼?”

“從痕跡上看,這片腳印出現時間是今天中午,並且完全覆蓋從東邊過來的游擊隊腳印,有兩種可能,一是游擊隊穿著皇軍勇士們的鞋,另外一種可能,有其他的皇協軍在追擊...”

“難道不會是皇軍?”

“地上腳印凌亂,皇軍行軍,隊例整齊,步伐均勻…”

中尉不得不服:“我們連續追擊他們兩天,差點以為這夥八路真能上天入地。”

“你應該學習一下八路的游擊戰!”

讓帝國勇士學打游擊?中尉心裡不爽:“那你能不能...推斷一下他們下一步動向?”

重信搖了搖頭:“那不是我的工作範圍,我只是配合你找到他們。”

中尉忽然開口:“有個問題請教。”

重信眉毛一挑:“你說。”

“游擊隊到處都是,為什麼司令部對這夥游擊隊如此重視?”

“如果我告訴你,在佔領區,皇軍一箇中隊加上皇協軍近兩個營,再加上投靠皇軍的一個團地方武裝,敗在一個營兵力的游擊隊手裡,你覺得我們是不是應該重視?”

中尉有些洩氣:“確實值得重視,但是讓我們全是精英的挺身隊…去對付這些游擊隊,司令部似乎大題小作。”

“作為帝國軍人,你應該服從命令!”

中尉搖了搖頭:“我們這次出來有重要目標,追這些游擊隊著實浪費!”

重信忽然語氣森然:“你們真正目的是進山執行突襲國軍指揮部,剿滅這些老鼠只是順道而已。”

這位竟然連自己行動目標都知道,絕對不簡單,中尉愣了一下趕緊敬禮:“是!”

“做為一名帝國軍人,應該重視我們的對手!”

中尉心裡始終不舒服:“可是,無論如何也不應該讓精英參加這種游擊隊圍剿行動…”

“不不不,中尉閣下,請允許我糾正一下你的理解,我是一名情報人員,在追蹤這一道,我的鼻子比狗還要靈,我的眼睛比飛翔在高空的雄鷹還要銳利…”

中尉靜靜的聽著,對帝國軍事人員劃分,他當然非常瞭解。

可是他怎麼也想不到,這位竟然說他不是軍人!

這種感覺很不好,中尉心裡冒出怒氣:“你的意思...帝國軍人不能給你帶來榮譽。”

“你理解錯了,我覺得你們軍人,似乎更像是禽獸,我不是說你禽獸,我是說,你們所有人全是禽獸。”

“八嘎...”

重信晃了晃手:“你別忘記,我不是你的手下,如果你覺得不爽,你可以向司令部反映,而現在,請你尊重...尊重一下你身上骯髒的軍服。”

“你別忘記,你們聯合特高課從屬於陸軍憲兵單位,你必須聽從軍方統一指揮。”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養成了這種自大的感覺,要不是有我們情報部門支援,你們軍方就是瞎子,我們是帝國的眼,不是殺戮的機器,你明白嗎?”

中尉臉都黑了,有些洩氣,抬手點了點重信:“讓我圍剿游擊隊,我無法理解!”

重信忽然揮了揮手,讓旁邊其他鬼子退開,然後從身上掏出一個紙袋。

紙袋中厚厚一疊照片,上邊幾張照片?似乎全是拍攝的腳印,全重信隨便挑了幾張遞給中尉:“你看,照片上的腳印,與地上這幾個有什麼相同之處?”

“跟剛才地上那一大一小腳印,應該相同!”中尉一眼看出,照片上腳印與地上腳印幾乎沒有區別:“可是,這能說明什麼?”

“你終生都不應該忘記,兩個月前的夜晚,半個小隊精英被砍掉腦袋的恥辱!”

“什麼意思?”

“這完全是個意外的發現…”

“我不明白!”

“這個小腳印出現在現場,而這個大腳印出現在祈縣城外!如果不是這一大一小的腳印同時出現,也許,我們永遠找不到偷襲勇士們的人!”重信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重新從照片中抽出一張:“而旦,這雙軍靴上沾了勇士們的鮮血,如今它也出現在這裡!”

中尉心裡開始激動,挺身隊誰都知道,去年三十餘勇士玉碎於八路特務團動手的報復!

為此,司令部還專門登報表示解散挺身隊!

這一次,八路特務這些人,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出現在自己面前!

立即抬手對旁邊不遠處的助手打了個手勢,助手趕緊上前。

很快,傳令兵取出兩支小旗,在河堤上對著東邊揮舞。

在河床裡休息的鬼子隊伍,立即起來,稍微整隊後,立即跑步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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