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縣南。

一望無垠的荒草上到處是火堆。

火堆旁邊一頂頂營賬。

一隊三十餘人的偽軍巡邏隊連由東向西來回晃。

不遠處黑黝的村莊上裡同樣火光熊熊。

晚上偽軍不住村裡,卻偏偏住在荒郊野外,不同尋常。

一個高大的八路舉著望遠鏡向南眺望。

獨立團二營長高一刀,進入平原後東躲西藏了好幾天。

隊伍休憩於他身後不遠處村裡,他已經在這靜靜趴了很久。

那副望遠鏡一直遙望著南邊的火堆。

火堆從東向一望無垠,趕到消失看不見的遠處,仍然是火堆。

身後走來他的指導員老李,沒錯就是指導員,前次獨立團職務調整,老李沒輪上。

“老李,山裡有沒有新的訊息傳出來?”

“事情有些多,我一件件跟你講.”

高一刀話下望遠鏡,直接躺地上打斷老李的話:“吳嚴他們到哪位置了?”

“東邊十里左右吳家村”老李在高一刀旁邊坐下,順手推了推高一刀:“才下過雨,地裡沒幹透,你這樣睡會落下病根兒”

“糧食還能堅持多久?”高一刀先問自己關心的問題。

“少著點吃,還能堅持兩三天。”

“有九營的訊息沒有?”高一刀坐起來,猶豫了好一會兒。

“聽說被三縱借去整編自治軍.”

“整編,他能訓練出好兵?“高一刀忽然一聲怪叫:“不好!”

“什麼不好?你別一驚一乍的”老李差點嚇了一跳。

“咱們獨立團的臉估計得讓他丟光!”高一刀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口濁氣。

老李其實是被高一刀誑進二營,他帶著黑虎軍到處掃蕩“匪兵”時,偶然碰上老李,兩人一拍擊合。

到現在都還沒找到機會帶回獨立團在團長政委面前露臉。

老李這個指導員也是高一刀私下給的,所以,他對二營跟九營那些雞毛鴨血往事知道一些,但並不深。

沒有接高一刀的話,轉了話題:“對了,前敵指傳來命令,所有隊伍多備醋,不得喝生水,違者關三天禁閉!”

“關禁閉?還三天,我們到哪兒去找禁閉室?”高一刀沒好氣兒。

“團裡派了小丙過來說,敵人有可能會投那個虎列拉細菌。”見高一刀不再問,老李開始說他這個指導的工作。

“我前段時間聽胡雜.聽九營的人說起過,這事其實也不用太擔心,只要別喝生水,有人咳嗽立即隔離就行了。”對於虎烈拉,高一刀並不怎麼在意。

獨立團曾經集體拉肚子,還犧牲了不少人,以前確實不知道原因,不過現在大致可以確定就是中了虎烈拉細菌。

聽那個柳遠清說只要掌握了細菌的脾氣,也不用過於擔心,再說,細菌能有老子刺刀厲害?

雞毛蒜皮的事講完,老李發問:“咱們這得等到什麼時候?”

“要不是前幾天這場該死的大雨,說不定我們已經穿過偽軍的防線。”高一刀也沒脾氣。

“黑虎寨情況怎麼樣?”

“隊伍發展很快,就是糧食有些跟不上,上級已經安排抗在分校想辦法。”

“上級通報,前幾天偽軍太行保安大隊進山圍剿,被靈湫中隊打了個伏擊,保安大隊長都中槍重傷,在山口休整了兩天,今天下午去了湯陰。”

九間房村。

狗蛋從睡夢中驚醒,心裡突突跳得厲害,彷彿有什麼禍事臨頭。

揚起耳朵仔細聽聽村東頭好像有人在哭泣?

睡在隔壁的耿爺爺終於沒有再咳嗽,睡得還挺香甜。

他這才放下心來。

想要從新入睡,卻怎麼也睡不著。

輕輕下床,從枕頭下掏出駁殼槍插在後腰。

怕吵醒咳嗽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才睡下的爺爺,踮著腳尖朝外走。

習慣性提著門扇轉動,以免門軸發出吱呀的聲音。

悄悄溜到院子中。

然後抬頭看了看天,漆黑的天空佈滿星斗,熟習的北斗七星不時閃爍。

走到院子小心翼翼拉開門,開始往村東走。

星光下伸手幾乎不見五指,好在熟悉村裡的大小巷子,摸著熟悉的牆壁一直走。

村東哭泣聲開始明顯。

哭聲好像是從周爺爺家傳出來?

沒錯,是周爺爺十二歲的孫女三丫的聲音。

狗蛋小跑到門口。

側耳貼門上細聽了一會兒,跟著輕輕敲門:“三丫,伱哭啥.”

聽到院子外有人說話,屋裡哭泣聲停住.跟著卻變成嚎啕大哭:“爺爺.爺爺”

狗蛋愣了一下,顧不得再敲門,直接從旁邊翻牆進入院子。

三丫的哭聲從廂房窗子裡往湧,廂房卻仍然一片黑暗。

“三丫,周爺爺怎麼了?”聽到三丫一直叫爺爺,狗蛋趕緊掏出火柴。

忍了忍沒捨得划著,直接上前推屋門,門從裡邊栓著:“三丫趕緊給開門.”

三丫仍然在叫爺爺,似乎根本沒有聽到狗剩的聲音。

狗剩無奈,掏出一把小刀插進門縫開始撥弄門栓。

動作很是熟練,看來平時沒少幹。

進了屋才劃燃火柴,藉著昏暗閃耀的火柴光線左右看了看,直接走到沒門的廂房,找到油燈點燃。

三丫沒有睡她的小床,正蜷在周爺爺平時睡覺的大床角落。

看到屋裡亮燈,三丫的哭聲更大:“狗蛋哥,我爺爺他不理我”

狗蛋扔掉快燒到手的火柴,趕緊到床前,推了推正在熟睡的周爺爺。

狗蛋是見過死人的,他原本跟著李剛學功夫。

前兩天下大雨,擔心九間房村會漲大水才回來。

原本打算明天回白道口。

立即發現不對,趕緊伸手在周爺爺鼻子下探了探,心裡開始猛跳,跟著學那個何根生讓摸周爺爺的脖子。

不好,沒那種熟悉的輕跳感覺,一把將蓋在周爺爺身上的被子扯掉。

周爺爺根本沒有動靜。

跟著,院子外傳來腳步聲,一個打著火把的大嬸進院後嚷嚷:“周叔.”

狗蛋從屋裡出來,語氣中帶著哭腔:“七嬸,周爺爺死了.”

“你說啥?”後邊跟著過來的一個瘦小女人嚷嚷:“狗蛋,你別亂說!”

狗蛋心裡再次升起不好的感覺:“七嬸,你看著一下三丫,我回去看看爺爺!”

說完,在黑暗中不要命的奔跑。

穿巷拐彎,一路沒摔跟跟斗,跑進院子。

三兩步躥進爺爺屋裡。

喘著粗氣,跟著掏出火柴劃燃先點燈。

這才對床上的爺爺大叫:“爺爺,耿爺爺.”

沒有聽到爺爺叫他的“狗蛋”熟悉的聲音。

狗蛋心裡發毛,看著躺在床上蓋著被子爺爺那突起的身體。

狗蛋腳下如生了根,不敢上前,嘴裡帶著哭腔:“爺爺,你可別嚇我.”

床上仍然沒有動靜,連以前被子熟悉的起伏都沒有

狗蛋眼淚往下流,想要靠近床邊看爺爺,雙腳卻不聽使,撲通一聲撲倒在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