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6:紋有船錨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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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恩其實很不欣賞這群人。
他們身上缺乏了北境居居民的率性直爽,或許是太靠近黑色交易區,沾染了掌權者的算計,總給人一種瞻前顧後的感覺。
“你們甚至沒有勇氣直面我,而是去灌醉伍爾夫船長,又他來代勞。”
肯恩搖了搖頭,眼睛如匕首般鋒利,扎著面前的幾個北境壯漢渾身難受。
如今【傭兵仲裁庭】建立,刀斧隊制度被取締。
現在港口的官方武裝是從傭兵、冒險家和原住民之間選拔出來的,從戰爭中倖存的刀斧隊成員僅僅只有不到一成的數量參加了選拔。
他們似乎知道自己機會渺茫……
但又有傳聞說,跟隨馬哈魯先生戰鬥的經歷,給他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刀斧隊似乎不願意再效力於港口,轉而是想要跟著肯恩,聽說他成為了仲裁庭的負責人,就召集了許多有同樣念頭的精壯青年,想要成立一支私人軍隊。
奎瑪和洛嘉似乎都能夠理解。
畢竟他們當初就是這樣,一點點被戰旌所吸引,然後踏上追隨之路。
肯恩卻很直接地冷了臉,然後抬起手臂對準門扉。“你們失去工作,我理解,但我並沒有合適的機會提供給諸位,別浪費時間,請離開這裡吧。”
“請……請給我一個機會。”
壯漢的表達不夠流暢,但言辭相當誠懇。“我們還有很多年輕人,不光是刀斧隊成員,如果您實在看不上我們,至少給他們一些機會,去見見那些小夥子,都是相當有能耐的!”
肯恩假裝疑惑,輕輕笑著說。“你們似乎能夠意識到自己的缺點?”
房間裡的幾個人都捂著武器,緩緩低下了腦袋。
刀斧隊的狀態其實是掌權者們暗地操控的結果。
他們就希望這群人在蠅頭小利面前慢慢消磨掉原本的勇氣,變成失去夢想和野心的軀殼,這樣就能夠避免有影響統治的力量誕生。
掌權者“慣著”他們,任由這群人腐爛在街頭巷尾。
最後再看見劫掠者屠刀的時候,也失去了掙扎逃跑的勇氣,實在是恐怖。
戰爭或許也是個機會,能夠將原本的安貝拉冰港進行換血洗牌。
傭兵仲裁庭擁有嶄新的武裝部隊,而且傭兵、商販、掌權者三方都能夠互相配合,協同管理,就再也不需要混吃等死的刀斧隊存在。
【你面前的隊伍,是一群被時代浪潮拋棄的傢伙。】
備註的評論似乎更加刻薄。
肯恩盡力保持著面上的冰冷,然後盯著壯漢們,希望能夠聽到想要的懺悔。
【只有甦醒的人才配得到救贖的機會,陣痛和覺悟,是能夠讓行屍走肉煥發生機的基礎。】
肯恩輕輕鬆開肩膀,黑色的妮子外套,挺立的內襯夾領,還有冰冷的面龐。
他似乎真的很像南疆諸國裡的執行官,低沉的嗓音,緩緩開口道:“告訴我你們的真實想法,如果再有猶豫和隱瞞,就給我滾出去,永遠別出現在我的面前。”
壯漢們皺著眉頭,似乎很痛苦,單膝跪地擺出向海母懺悔的動作。
旁邊的洛嘉眼睛放光,伍爾夫也瞬間挺直腰背。
所有在獸帆船上面呆過的人,都明白向【海母】傾訴時的莊嚴沉重,所有的話都是要被海風刻進浪湧裡面的,如果膽敢撒謊,就絕對要在海面上死無葬身之地。
“我們很迷茫,馬哈魯先生,”壯漢說道。“我們在過去的歲月裡,只知道墮落和頹喪,失去了最為珍貴的的勇氣。”
即便再自欺欺人,他們也能夠在午夜夢迴的酒醒時分,感受到身體裡缺失的信念。
“我從北面來,港口的奢靡,讓我遺忘了家鄉戰爭的慘重,也讓我失去了繼續探索荒原的拼搏精神,我向神明懺悔,這是我無法開解的過錯……”
他的聲音迴盪在房間裡面。
隨後幾個壯漢也都介紹了自己的身世。
他們有些曾經是軍人,有些的獨立冒險家,有些甚至是小有名氣的荒原獵者,全都是來到安貝拉冰港尋求一個冒險的機會。
可是港口豐富的物資,還有優渥的生活條件,紛紛麻痺了這群懷揣夢想和血仇的年輕人。
壯漢抬頭盯著肯恩,彷彿是泅溺者抓住最後的稻草:
“您說得很對,我們是現狀是自己一手造就的,但我們渴望救贖的信念確實沒有撒謊。跟著您在城門口第一次揮灑鮮血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體內也是有溫度的,我還能夠握緊自己的武器,我還有能夠重新戰鬥的力量……”
壯漢語氣激動,咬著牙,似乎想要怦怦直跳的心臟壓抑住。
北境的人民生下來就要面對荒原的挑戰,每個人心底都有血性,只是需要挖掘和培養。
肯恩依舊錶現得相當平靜。
壯漢們面露遺憾,懺悔完畢後站了起來。
房間裡頓時壓抑得可怕,似乎有一股頹喪的味道直鑽人們的鼻子。
壯漢靜默許久,在離開之前,最後一次抬起頭,強壯的肌肉能夠看出過往歲月裡的戰鬥痕跡,但即便是這樣一個揮灑過鮮血的男人,依舊在眼裡溢滿了失望。
他語氣顫抖說道:
“您不能如此殘忍,先生,讓我們體會到重生的力量,在深淵裡重新窺探到光明,卻又不給我們一根能夠向上繼續攀登的藤蔓……”
他讓痛苦順著他的聲音流淌而出。
這時突然感覺到衣服的摩擦聲突然想起,依次劃過座椅扶手和桌沿。
一陣希望狂湧而來,讓壯漢不敢呼吸,然後又消失不見。
他鼓起勇氣抬頭去看馬哈魯的位置。
“謝謝,”那個人說道,壯漢看到他手中握著一枚金幣,“謝謝你的分享。”
他露出微笑,頭也沒回地說:
“全都去把話帶到,清點數量,我要在天亮之前看到我僱傭的人馬做好了遠征的準備。”
肯恩盯著遠處的港口,財寶山峰已經消失無蹤。
“要學會自信,先生們,我們以後能夠積累數倍於此的財富,所以沒必要留戀,更沒必要為這種愚蠢的事情拴住自己的腳步。”
他擺擺手,示意壯漢們離開。
肯恩依舊盯著窗外,今晚潮氣很重,讓安貝拉冰港沐浴在溼潤的海風裡。
傭兵仲裁庭的腳步聲密集且沉重,壯漢們幾乎是跑著離開了房間,但洛嘉和朗茲明白——戰旌給了這群人一次重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