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斬瓦的瞳孔在顫抖。

他握緊武器,狂吼著將肯恩按在地面上,悲憤地喊道:

“我的終點,怎麼能是一個南方人!”

肯恩不知道這句話的意義,他還未從爆炸中完全恢復,卻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抵抗,用自己的身軀保護手下。

一陣蒼藍色的烈焰升騰而起。

肯恩啟用【戰旌之證】,傾身撞向了【晨昏】的斧面,兩柄緊貼的武器獲得了些許空隙。

他迅速扭轉手腕,用猛烈的攻擊還以顏色。

“奎瑪!”

肯恩高聲呼喚追隨者的名字。

一匹霏狼騰躍而出,眨眼間穿過戰場。

奎瑪提前鬆手,滑鏟減速,來到戰旌身邊,他先費力地將朗茲搬上坐騎,再帶著昏迷的冬母戰士不斷遠離。

肯恩拖住了圖斬瓦,但那頭【荒原霜熊】卻在人群中肆虐。

高坡上赫然豎起一個黑影,它隨手掀翻雪蜥蜴,兩錘就能打爛嶄新的盔甲。

幾支鋼箭從後方射來,全部扎進霜熊體內,重弩手用上了專門為巨獸準備的秘油,沒多久,巨獸的動作就開始變得遲鈍。

奎瑪吹響口哨,霏狼馱著朗茲從揮動的熊爪間溜了過去!

荒原霜熊徹底憤怒!

它拍斷裸露在外的小枝,用嘴咬著肩胛處的鋼鏃,將箭頭猛拽了出來。

傷口頓時鮮血橫流。

它伸出爪子撕碎了能觸碰到的步兵,散落的皮甲遮住了一位路過的狼騎手,下一刻,他和坐騎就被錘進了地面裡。

巨獸轉過身軀,橫在了高坡中央。

奎瑪抬頭仰視著足有三個人高的霜熊,此時,他心底卻湧起一股莫名的勇氣,就這樣直勾勾地瞪著它,不為所動,抓緊了同伴的胳膊。

嗚——

一段詭異的號角聲開始迴盪。

荒原霜熊變得渾身癱軟,它不甘倒下,仍然咆哮著捶打胸膛。

狼騎手和北境勇士抓住機會,在它恢復之前,齊齊舉起武器圍殺了過去。

桑頓卡亞部隊沒有退縮。

他們許多人都見識過漆冰使徒的殘暴,大家也都明白,留下來抵抗會死很多人,但如果有機會,誰又想向命運低頭呢?

“殺了他們!”

圖斬瓦飽經風霜的臉上暗紅交替,他解開鐵圖騰,將釘頭錘的握柄牢牢綁在自己手中。

“舊神之棺,死亡之吻!”

卑勒·鐵牙率先吼出戰爭誓詞,被鼓動的漆冰使徒開始癲狂地嚎叫起來。

“飲其血!”

鑼卡鐸·內詘和他的簇擁也發出炸耳的狂吼,即便他再不喜歡圖斬瓦,也知道用圖騰綁住武器意味著什麼——不留活口,死戰到底!

兩邊隊伍開始交錯搏殺,鮮血和屍體不斷浸潤著落雪的苔原。

圖斬瓦和肯恩之間留出了能夠單打獨鬥的空間。

【這是對你們的尊重,同時,這場決鬥關乎著戰局走向,還有部隊計程車氣。】

“渺小的傢伙,竟敢對殉道者拔刀,你們考慮過代價麼?”

圖斬瓦發出威嚇。

這群流民卻沒有放棄抵抗。

他們咬著牙,用吶喊給自己壯膽,但就是不肯崩潰,甚至有幾個懦夫已經淌出淚水,卻還是努力地揮動長矛。

圖斬瓦很疑惑。

漆冰使徒的遠征遇到過無數次反抗,但那要麼是成熟的部落,要麼是自信的莽夫,眼前這支隊伍只是由流民和野漢組成,沒有完整的裝備,也沒有名聲大噪的英雄……

他們被某種莫名的信念支撐著,竟然展現出了非比尋常的韌性和戰鬥力。

圖斬瓦還沒開始指揮,肯恩又站了起來。

他咒罵幾句,咬著牙轉過頭,看見眼前這個年輕人撕碎了鎧甲上的毛皮,把任何干擾行動的服飾都清理乾淨。

“你還沒殺了我。”

肯恩握著戰斧,眼睛像利劍似地盯著圖斬瓦。

他的表情裡沒有猶豫,沒有迷茫,甚至都沒有憤怒,只留下一種最純粹的情緒——無畏,勇敢,直面命運。

桑頓卡亞的戰士們發出歡呼,久久沒有平復,許多人的眼裡都再無恐懼。

“原來如此,你就是關鍵,你帶來了渺茫的希望。”

圖斬瓦頓時就憤怒了。

“可憐的傢伙,我會剖開每一具屍體,讓冷風把臭味吹到山路那頭,讓所有人明白,這就是反抗的下場!”

他倆用最快的速度接近對方,然後竭力揮動著武器,釘頭錘和戰斧碰撞、抽離、再次咬合!

“正視我,虛偽的傢伙!”

圖斬瓦瞪著眼睛,一邊劈砍,一邊發出吼聲。

他覺得南疆人都是卑鄙無恥之徒——肯恩召集如此多的北境人民,絕對是在盤算某些利益。

砰!

兩柄武器重新咬在一起。

圖斬瓦運用自己多年的戰鬥經驗來施加壓力,雙目如鷹,想要在他眼裡找到心虛和愧疚。

“呵,你在害怕?”

肯恩發出輕笑。

他臉上糊滿了血液和泥土,雪花還在不斷增加白點。

圖斬瓦感覺憤怒快要撐破頭皮,這種難受超越了任何一次受傷。

“你,你是不是,開始擔心……”

肯恩再次握緊戰斧,用力前壓,從手套裡流出了鮮血。

“擔心打不過我?”

圖斬瓦眼皮狂跳,卻只能咬牙聽著。

肯恩骨子裡高傲深深刺痛了他:這個年輕人同樣不怕死,但兩者截然不同。

漆冰使徒是病態地追求死亡,追求虛無縹緲的解脫,而肯恩卻是光明磊落,蔑視挑戰,甚至蔑視死亡本身。

肯恩知道目的達成了,說實話,圖斬瓦展現出了一種截然不同的壓迫感。

他是個可怕的戰爭怪物,不論攻防都滴水不漏,如果沒有晨昏自帶的【古老戰技】,肯恩早就在搏殺中變成屍體了。

【你的語言令敵人情緒波動。】

“我是破城手的領袖!我從未戰敗!”

圖斬瓦明顯暴躁起來。

他咆哮著反覆錘砸,動作變得毫無章法,只求發洩出心中不斷噴湧的積鬱。

“我是漆黑的詛咒,染血之冰!南疆來的雜碎,我見證過你們犯下的罪孽……”

“如果你真的從未失敗過,那又在逃避什麼?”

肯恩每一句回應,都是無情的挑釁。

“啊——”

圖斬瓦崩潰了,這頭野獸竟然哭喊起來,他心底的傷口開始疼痛,回憶裡的屍骸遍地,夢魘中的森森鐵騎,現在全部都變得清晰可見。

突然,釘頭錘竟然失控偏離了方向。

肯恩遍體鱗傷,卻笑出了聲,他等待已久的時刻終於來臨。

他沒有猶豫,邁開步伐闖進去,戰斧自下而上,破開了面板。

圖斬瓦瞬間愣住。

心底濃霧瀰漫,蓋過了所有聲音。

他幡然醒悟,或許,命運真的給自己安排了死期,就是此時,此地,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