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再次被人夜半摸上門,上一次是掛了個人,這一次是掛,哦不,是送了個冤婦,冤婦身穿壽衣,臉白如紙,跟從地下爬出來的女鬼一樣,把當值的官員都嚇出心理陰影了。

聞九霄看著冤婦呈上來的那張紙,試圖找出點什麼來,卻發現上面只有四個字,一個冤字大些,關山客三個字小些,是在下面的,還是橫著寫的。

此外,再想找出個墨點都沒有了。

天亮的時候,京兆府衙門外來了個醫館的大夫,戰戰兢兢地要報桉,說是昨天半夜有個戴著嚇人面具的老頭抱著個穿壽衣的女人找他醫治------

府尹大人一聽,趕緊把人給大理寺送過來了。

大夫的口供和冤婦說的完全對上,看來是關山客無疑了。

關山客------

那個有趣的老頭居然還有夜半刨墳的嗜好?

這樁桉子倒是不難,根據冤婦提供的證據,大理寺直接圈定了嫌疑人,查訪了兩三天就把人逮捕歸桉了。

冤婦的相公看到出現在公堂上的妻子,直呼有鬼,嚇得暈過去了,醒來之後整個人都有些魔怔了,再審問,他就如倒豆子一般把什麼都交代了。

冤婦相公另有心上人,這樁婚事從一開始就是他的謀算,看中的不過是冤婦人單純和她家的家財罷了。

他不僅買通穩婆害死冤婦,還李代桃僵用他和心上人的孩子,換走了冤婦的孩子。

有這個孩子在,他與岳家的關係就斷不了。至於冤婦真正的孩子,則被他親手掐死了。

虎毒不食子,可見這人是多麼的狠毒了。

之所以沒有任何人懷疑,實在是這人裝得太好了,所有人,包括冤婦孃家都被他精湛的演技矇騙了。

細思恐極啊!

若不是巧合碰到餘枝,此人的所有謀算怕是就成功了。

要不怎麼說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呢?邪惡永遠都戰勝不了正義,正義有時雖來的遲一些,但絕不會缺席。

聞九霄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惦記著桃花裡,有幾次他散值歸家,走了一半才發現是去桃花裡的路,然後硬生生地轉回來。

清風撇嘴,三爺還責怪他不會趕車?明明是他指明走哪條路的,想餘姑娘了就去唄,非得這樣端著,他這個做奴才的都替三爺累得慌。

可誰讓他是奴才呢?主子心裡不痛快,不朝他撒氣朝誰撒氣?

聞九霄一進府,所有看到他的奴才全都打起十二分的小心,都知道大理寺出了大桉,三爺心情不好,誰撞上誰倒黴。

前幾天世子爺和二爺的院子裡均有人因此捱了板子,當場就給發賣出去了。

夜已經深了,聞九霄的書房還亮著燈,值夜的小廝打了個哈欠,來接替他的另一個小廝張望了一下,“三爺還沒睡?”

小廝搖搖頭,“沒呢,三爺正在看書,不讓人打擾。”

他的臉上都是欽佩,要不說三爺能考中狀元呢,就這勤奮勁,哪個比得上?

“這麼晚了還沒睡?三爺明天還要上衙呢。”另一個小廝一臉擔心,“你怎麼沒提醒三爺?”

小廝撇了撇嘴,“要去你去,我可不敢。”主子都說了不許人打擾,他是長了幾個膽子敢進去?

另一個小廝------

好吧,其實他也不敢。

書房裡的聞九霄狀態非常不好,無端地煩躁,頭疼,連大慶律法都不能讓他心情放鬆。紙上的字漸漸變模湖了,不見了,變成了餘枝那張芙蓉面。

聞九霄閉了閉眼,手指按住太陽穴,那張臉卻在他腦海中更加清晰了。

那個女人對他的影響這般大了?聞九霄皺眉,他一向是個果斷的人,當下就有了決定。

不行,不能任由那女人任性了,得把她接進府裡來。

被聞九霄惦記著的餘枝在幹什麼?她正跟大熊,哦不,是和張秀一起蹲牆根下吃瓜,吃著吃著就吃到自己身上。

張秀得波得波講著他崇拜的關山客前輩,如何的俠肝義膽,鋤強扶弱,行俠仗義,懲奸除惡------

餘枝默默地站起來,抱歉,請容許我消失一會。這也太尷尬了!

張秀還沒說過癮呢,哪會放她走?一把拽住了餘枝,“妹子別走啊,俺今兒還打算帶你去個好地方呢,對了,有些日子沒見你了,你是?”他關心地問。

“哦,回了一趟宗門,師傅嫌我武功退步了,追著我揍,攆了我兩個山頭,這不才跑出來嗎?”餘枝順嘴就胡說八道。

張秀同情,“你師傅的要求太嚴苛了吧,這麼好的功夫還嫌棄,那要是換了俺,不得天天捱揍?不過俺師傅也經常嫌棄俺愚鈍,俺就不明白了------”同一片藍天下,同樣款式的師傅。

眼見他又開始話癆了,餘枝趕緊打斷,“不是說要帶我去個好地方的嗎?”

“對,對。”張秀回過神來,一副神秘的樣子,“妹子,俺跟你說呀,那絕對是個好地方。”

結果呢?他把餘枝領賭坊來了。

“這就是你說的好地方?”餘枝滿頭黑線,“你自個去玩去吧。”她可不奉陪,她是好人家的姑娘,又不缺銀子,上這魚龍混雜的地方幹什麼?

“別呀。”張秀連忙攔住她,抱怨,“妹子你也太心急了,俺是那不靠譜的人嗎?進去吧,保證讓你大開眼界。”

餘枝考慮了三秒,決定相信他一回。

張秀不知從哪摸出兩張面具,一張自個戴了,一張罩餘枝臉上了。

一進賭坊,一股渾濁的汗臭味迎面撲來,險些把餘枝燻吐了,她控訴地看向張秀。

張秀訕訕地撓著頭,“俺忘了妹子是姑娘家,嘿嘿,妹子忍一忍哈。”十分不好意思。

餘枝狠狠瞪他一眼,都進來了,不忍著還能怎麼辦?也怪自己輕信,下回絕不再信他了。

“幼,女人啊!”過來一個身穿錦衣的男人,上下打量著餘枝,一雙眼睛不懷好意,“怎麼還戴著面具?給爺瞧瞧。”

“女人怎麼了?吃你家大米了?”餘枝本就不大高興,自然不會忍著自己的脾氣。

“脾氣還挺辣,不過爺就好這一口。”他說著就伸手。

張秀連忙擋在餘枝前面,推開他的手,“趙二爺,別過分了。”明顯是認識的。

“你相好的?”趙二爺斜睨著張秀,很不高興,“你這頭熊,居然還有女人跟你?不對,爺記得你娘子是你師妹吧,你在外頭偷吃,是瞞著你娘子的吧?啊哈哈哈,別緊張,爺就是------”

“姓趙的,這是老子妹子,你少滿口噴糞,別以為老子怕你。”趙二爺的汙言穢語直接激怒了張秀。

“對,揍他!”餘枝看熱鬧不嫌事大,在一旁慫恿著。

眼見一觸即發,從邊上房間裡又過來兩個人,一個拉走趙二爺,一個拉住張秀。

拉住張秀的那人低聲道:“你在這裡鬧事?忘了奎爺的規矩了?”

可能這個奎爺是個很厲害的人吧,反正憤憤不平的張秀不吱聲了,那個趙二爺也偃旗息鼓了,不過臨去前往回看的那一眼卻透著陰沉。

這個人陪著他們往裡走,也不知拐了幾道彎,最後來到一扇門前,張秀遞了銀子給他,拍拍他的肩,甕聲甕氣地道:“謝了!”

那人照張秀肩膀回了一拳,“跟我還客氣什麼?”

看起來兩人關係很不錯的樣子。

不過這人離開的時候看了餘枝一眼,張秀怕她多想,低聲解釋:“這裡分明處和暗處,他是暗處的管事,俺曾幫過他的忙,跟俺有幾分香火情。”

餘枝點點頭。

推開了眼前這扇門,是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