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般,將近三更天,眾人才散了。

李家人這一晚,都是沒睡好,天亮時候,李老二和李老四親自趕車,把大哥和家義劉揚送進城。

佳音打著呵欠,悄悄扯了家義的袖子,然後塞給他一包銀子。

家義愣了一下,然後抱起妹妹,狠狠親了兩口,小聲保證,“福妞乖乖在家,哥哥回來,給你帶好東西!”

佳音笑的呲著一口小白牙,拍拍哥哥的肩膀,“二哥,我要亮晶晶的寶石!”

“好,哥哥給你買寶石!”家義也不管這些銀子夠不夠,總之答應的很痛快。

很快,馬車就出發了,李家人站在村口目送了很久才回去。

有村人起早出來溜達,見到李家人這般,就問道,“嬸子,可是家裡有事,要幫忙嗎?”

李老太擺手,笑道,“沒什麼大事,就是震生閒不住,帶家裡小子出去轉轉,看看是不是找點兒生意做。”

村人羨慕,“大先生就是個能耐人兒,做什麼都錯不了。”

說罷,他突然反應過來,就問道,“哎呀,大先生走了,學堂這邊怎麼辦,誰來教孩子們?”

李老二應道,“大先生走了,還有我這個二先生呢。以後我上午教孩子們讀書,下午去山谷,兩不耽擱。”

村人立刻亮了眼睛,哈哈笑道,“是我糊塗了,忘了二先生之前也教過孩子們了,我家小子的名字,還是二先生給取的呢。”

說了幾句閒話兒,眾人就散了。

不一會兒,村裡人都知道學堂換先生了,倒也沒誰覺得不好。

李家人都是心裡有數的,不可能糊弄孩子。

李家院子裡,眾人怕老太太心裡難過,這一日都留在家裡陪著。

反倒是老太太嫌煩,開始攆人,“你們都趕緊去忙,圍著我做什麼!”

眾人見老太太瞪眼睛,如同往日一般精神,也就放了心,笑嘻嘻去各自忙碌了。

貓哥兒有些蔫,李老二就揹著他去了山谷。

那裡人多,淘氣小子們一起玩,貓哥兒肯定會好起來。

老太太坐在炕上做針線,不是針尖紮了手指,就是棉線打結。

她索性扔了活計,揉揉孫女的頭髮,長長嘆氣。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啊,咱們家這兩年沒少吃辛苦,但日子也是著火一樣,越來越旺。別的不說啊,剛出來逃荒的時候,二十兩銀子都沒有,如今賬面上都兩萬多兩了!”

老太太拍拍胸口,“奶奶害怕啊,銀子要慢慢賺,日子才踏實啊。奶奶知道,家裡是託了你的福,你爹和伯伯們也是勤快聽話,才有如今。可福妞啊,奶奶就是睡覺都提著心呢。”

佳音聽得有些驚訝,家裡有錢,吃穿不愁,日子紅火,這本該是人人都盼望的事,沒想到卻成了老太太的心理負擔。

她趕緊上前,抱了老太太,“奶奶不怕,有福妞呢!”

“傻丫頭,就因為有你,奶奶才更擔心。你那些神仙本事太厲害了,萬一哪天需要你回報神仙了,咱們家拿不出,怎麼辦?所以,你大伯這次要出門,奶奶再捨不得也應了。”

老太太緊緊抱了孫女,親親她柔軟的小頭髮。

“你大伯說的對,這件事成了,就是大功德!讓整個天武的老百姓都不再捱餓,奶奶琢磨著,應該也能還一些福報了。”

佳音眨巴兩下大眼睛,小聲坦白,“奶奶,那個……也是我給義父的……”

她說的含糊,老太太卻聽懂了,好氣又好笑嗔怪她。

“小丫頭,你當奶奶不知道啊?簡直不用想都知道,突然冒出來的好東西,除了你,就沒有別人了!”

佳音立刻笑嘻嘻,在奶奶懷裡扭來扭曲撒嬌,“奶奶最好了。”

老太太扶著孫女坐好,重新撿起了針線,轉而換了個輕鬆的話頭。

“中午就咱倆在家,偷偷懶,下個麵條墊補一頓吧。醬瓜還有不少,切碎了,炒個肉醬,好不好?”

“好。”佳音想想白生生的麵條,澆上肉醬就忍不住吸溜口水,惹得老太太哈哈笑。

正這個時候,冬梅突然從外邊進來了,李老太太拉了她坐下,問道,“家裡事都忙完了?”

冬梅擺手,遲疑了一下,說道,“老夫人,那個……我們侯府的大管家來了,說是有事要同您稟告。”

“大管家來了?”老太太詫異,但還是讓冬梅趕緊請人。

很快,大管家就進來了,一如既往笑的和氣,“給老夫人、大小姐請安。”

“大管家客氣了,趕緊坐。”老太太從炕桌上倒了一碗溫茶,端給他。

大管家一口氣喝光,瞧著屋裡只有這一老一小,就問道,“山谷那邊開張了嗎,二先生很忙?”

老太太多聰明啊,立刻就道,“他們都去山谷了,家裡這會兒就我們祖孫倆。大管家有事儘管說,這個家我還能做主。”

大管家訕笑,想了想就道,“老夫人,有這麼個事。當初我們侯府還是伯爵府的時候,從京都遷過來,差不多已經是最後一批了。侯爺忙著保護皇上和太后,府裡就我一個人張羅。帶了車隊,走得很慢。

“出京不遠,路邊有個婦人,半死不活,很是可憐。我一時動了惻隱之心,就讓人救下,帶到了這裡。那婦人雖然活了,但殘了一條腿,臉也毀了,平日就在我們府的奴僕院子裡,洗衣衫賺點工錢。今早,有奴僕來稟報,說那婦人好像不成了,只吊著一口氣了,但鬧著一定要見我。我去看了看,她說她叫……吳翠花,是咱們李家的兒媳。”

“你說誰?”老太太立刻變了臉色,三分驚訝,七分複雜。

大管家立刻猜出不好,畢竟李家行事從來都是周全,對村裡人都百般照顧,怎麼可能放任兒媳在外受苦,這其中一定有事。

果然,老太太問道,“我們家確實有個兒媳叫吳翠花,當年意外走失了。她可說了我們家裡的事,能對得上嗎?”

大管家趕緊點頭,“她說出了二先生的名字,還有大小姐的乳名,還有家仁少爺,家義少爺……”

老太太長長嘆氣,這一定是吳翠花了。

之前再多恩怨,如今人之將死,也不能不見一面。

她趕緊請冬梅去山谷找老二和老四,然後又給自己和佳音找出門的襖裙。

拾掇完這些,李老二和李老四也回來了,“娘,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