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人也是有一個算一個都跑了出去。

家安家喜舉著手,在院子裡瘋跑,其餘人則是一窩蜂的趕去田裡。

這倆月,他們幾乎被扁擔磨穿了肩頭,也不過勉強讓莊稼不至於旱死。

而這一刻,天降甘霖。

乾燥的土地得到了滋潤,所有裂痕都像大張的嘴巴,努力喝著雨水,努力恢復著生機。

“有救了,有救了!”

“不用再挑水了!”

“莊稼有救了!”

隔壁幾個老爺子本來在看護莊稼,乾脆就是跪在田間地頭等著這場雨。

這個時候,他們哭得更是厲害。

本來他們把田地給李家種,是好事,盼著李家人多,多打糧食,省得空著那麼多地太可惜。

他們也老來有靠,活的輕鬆一些。

哪裡想到,開春就是大旱。

若是顆粒無收,李家就要白白養著他們。這不成了他們佔便宜?

所以,他們比任何人都希望旱情趕緊過去。

如今下雨了,莊稼保住了,沒誰比他們更高興了!

李老太抱著孫女,在廊簷下抹眼淚。

佳音睡得有些懵,打著小哈欠,扭頭看看嘩啦啦下的歡快的大雨。

她心裡第一個念頭居然是,菜要降價了。

不過,空間小院裡的菜園子也要被摘光了。

趁著這個時候收手,也可以了。

大雨下了整整半晚上,直到久旱的大地徹底緩解了乾渴,這才停了下來。

各家也顧不得泥濘,趕緊整理園子。

先把青菜補種下去,只要長出來就不必再餓肚子了。

各家淘氣小子們一窩蜂跑去河邊,很快,他們又一窩蜂跑了回來。

“河裡有水了!”

“河裡有水了,我們能抓魚了!”

村人忍不住笑罵,“當然有水了,都是山上的雨水!過幾日南邊的水下來,怕是還要更大。”

婦人則拎著兒子的耳朵唸叨,“離河邊遠點兒!大河發水把你捲走,看誰去救你!”

“哎呀,知道了,娘。”

淘氣小子嘴上應的好,但還是忍不住一趟趟往河邊跑。

這個時候,已經六月末了,補種糧食根本不能想了。

就是田裡,也只能種白菜蘿蔔,地瓜都不成。

因為生長期太長,不等收穫就下霜上凍了。

人總是這樣,慾壑難填。

先前盼著下雨,只要下雨,他們就能補種一些白菜蘿蔔。

保證全家餓不死,他們就滿足了。

但如今種上了白菜蘿蔔,就開始羨慕嫉妒李家。

這才下過雨三天啊,李家地裡的莊稼就開始瘋長了。

放眼望去,一片新綠。

真是恨不得把這莊稼薅起來,安在自家田裡。

不過,這事也就是心裡想想罷了。

不說李家有分水之恩,只看李家兒孫手裡的柴刀鐮刀…

所有人不管真假,對李家人都是笑臉相迎。

這一日大清早,李老二趕車去城裡送菜了。

這是最後一車,賣完正好給周管事結算。

就像佳音預料的那樣,下雨第二日,菜價就降了。

李老二捨不得,堅持又賣了幾車。

今日是李老太拍桌子決定,最後一次,他才帶了賬冊進城。

李老三和李老四兩家都要去田裡。

天降甘霖,緩解了莊稼的乾渴,同樣,野草也是得益。

這才幾日啊,已經長得比莊稼高了。

這時候若是不除掉,就要搶莊稼的養分了。

李老太攔了兒子兒媳,說道。

“我這幾日在琢磨一件事,你們也聽聽。”

李老三和李老四都坐了下來。

“娘,什麼事啊?”

佳音鬧著要下地,李老太把孫女放下。

讓她扶著自己膝蓋,慢慢圍著椅子練習走路。

她這才說道,“全村都遭災了,莊稼都毀了。如今只有咱家這三十畝還在,這幾日也越長越好。實在太扎眼了。

時日久了,我擔心有人看著眼紅。萬一鬧出什麼禍事,就不好了。”

李老四當時就瞪了眼睛。

“娘,你放心,我天天去田裡走動。有誰敢動壞心眼,我錘死他!”

李老三也道,“娘,我們一定勤去田裡。”

李老太卻是搖頭,“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真有人要使壞,防是防不住的。”

佳音抓了椅子把手,跟著點頭。

李老太好笑,繼續說道。

“咱們家裡三十畝地,實在不少,今年又免了糧稅,收多少都是我們家的。全家口糧有十五畝夠了,其餘十五畝秋日收了糧食,也要賣掉。

而這些日子家裡賣菜,進了不少銀子。咱家也不缺賣糧這點兒錢,不如現在就放出訊息。秋日時候把糧食借給村人吧。”

李老三和李老四對視一眼。

李老四腦子稍微靈光,他就問道。

“娘是想捆著全村人,跟著咱家一起看莊稼?”

李老太笑了,兒子還不算腦子太空。

“是啊,如今大夥都嫉妒咱們家有糧食。若是分給大夥兒共渡難關。那這田裡的莊稼就是全村的。但不怕人禍害,也多了幾十人一起照看。”

“娘,您真是太聰明瞭。”

“對啊,這法子好。”

李老三和趙玉茹都是贊成,倒是陶紅英說道。

“娘,借糧是好事。但是不是要大夥兒寫個字據,按個手印兒?”

李老太點頭,“等老二回來,就請村長來。寫個文書,誰借誰簽名按手印。”

這事算是定了下來,眾人都去忙了。

日頭偏西時候,李老二才趕著騾車回來,帶著滿身酒氣,顯見是沒少喝。

“娘,我請周管事和劉鏢頭在酒館吃了午飯。”

李老太也沒責怪兒子,問道。

“同周管事結算好了?”

“是啊,娘,今日的菜錢都給他了。這還沒夠,兒子又添了八兩。”

李老二有些心疼,但想想自家得到的更多,也就罷了。

“你去醒醒酒,過會兒還有大事呢。”

李老太攆了家安家喜去請村長。

村長最近忙的半死,要補種,要防備野獸下山,還要督促村民們別偷懶,借住的幾家也要搬走。

突然聽說李家有請,他就匆忙趕來了。

“大妹子,是不是有人禍害你們家的莊稼了?你說,是哪個兔崽子眼紅?我踢死他!”

他開口就是維護李家,讓李家人都是高興。

李老二趕緊扶了他坐下,陶紅英端上了茶水。

村長看的一頭霧水,不明白李家這是有什麼事。

不像被欺負了啊?

李老二拿出一張紙,半篇寫滿了字,其餘半篇空白。

“大叔,有這麼一件事。你等我給你讀一讀這個契書。”

村長越發不明白了,但李老二剛讀了幾句,他就猛然站了起來。

茶水撒了一衣襟,也來不及擦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