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胭捏緊拳頭。

她只得紅著臉,吩咐侍女收拾碎瓷片,自個兒又小心翼翼地為黃氏重新沏茶。

南寶衣慢悠悠地剝著綠仁果。

前世,黃氏嫌棄她配不上程德語。

她嫁過去以後,黃氏不許她單獨和程德語相處,就連同房都不準。

偶爾有幾次,程德語似乎對她起了點興致,想跟她做點什麼,但還沒開始,就被丫鬟稟報給黃氏。

然後黃氏就開始各種頭疼腦熱,還命她這個兒媳婦去跟前侍疾。

拜程德語和黃氏這對母子所賜,她到死,都還是乾乾淨淨的處子之身。

如今想來,倒也算慶幸。

她不知道前世,南胭和黃氏相處得如何。

但現在看來,黃氏似乎也很不滿意南胭當她兒媳婦。

也是,她這種挑剔的婆婆,把程德語當成個大寶貝,恨不能代替兒媳婦和兒子過一輩子,就算他娶了公主,她都不會滿意。

南寶珠忽然指著戲臺,驚歎:“你們快看,這個惡婆婆跟太守夫人長得好像哦!”

眾人望去。

舞臺上,扮演惡婆婆的老婦,也不知道是寒煙涼從哪個旮旯角落蒐羅出來的,添上妝發之後,竟然和黃氏有三分相像!

她蹺著二郎腿坐在官帽椅上,等待她兒媳婦奉茶。

扮演兒媳婦的花旦,恭敬地呈上茶水,端過去時卻不小心打翻在地。

於是那老婦跳起來就給她兩巴掌:“沒長眼的東西,連端茶都不會?!”

緊接著,老婦又罵道:“你還敢瞪我?沒規矩的東西,真不知道我家二郎怎麼偏偏相中了你!”

這臺詞兒,竟然跟黃氏剛剛的話如出一轍,一字不錯!

雅座寂靜。

眾人目光詭異地望向黃氏。

黃氏氣惱不堪,怒罵:“這是什麼戲,演得一塌糊塗!”

舞臺上,老婦跟著罵:“什麼玩意兒,把府里弄得一塌糊塗!”

黃氏徹底氣壞了!

南胭討好地笑道:“伯母彆氣,她們只是剛好演到這裡而已,沒有嘲諷您的意思。您嚐嚐這瓜,很甜美呢。”

“拿走,我最討厭吃甜瓜。”黃氏沒好氣。

她看見南胭就煩。

她都聽說了,這死丫頭為了給她娘名分,小年夜逼著她家二郎去南府給她撐腰,卻踢到了程葉柔那塊鐵板,害二郎丟盡顏面!

還沒過門就給二郎帶來厄運,可見南胭是個剋夫的命。

她挑剔地打量起南胭。

之前沒注意,現在仔細一看,這丫頭容貌偏媚,身段纖細,一看就是個不好生養的。

二郎怎麼偏偏看上了這種女人!

她心頭煩躁,又打量起南寶衣。

去南家退婚時,她都聽人說了,這丫頭根本就沒有體寒,想必是庸醫誤診。

雖然她現在還沒長大,但看得出將來是個好生養的。

二郎喜歡南胭,讓她做妻就是了。

但程家的香火還要發揚光大,不如把南寶衣一併娶進門,叫她做個妾。

雖然這丫頭嘴上說著好馬不吃回頭草,但想必也只是嘴上說說。

她記得觀雪湖宴會時,南寶衣還抱著她痛哭流涕,說什麼定要給二郎生崽。

思及此,她親切地拉住二夫人江氏的手,笑道:“不知道寶衣的親事訂下沒有?過完年她就十三歲了,該訂親了。”

江氏厭惡不已。

她抽回手,態度冷淡:“嬌嬌有沒有訂親,不勞程夫人費心。”

黃氏笑意更盛,“我尋思著,前陣子退婚一事,是我們家魯莽了。既然寶衣現在還沒有合適的物件,不如讓她跟她姐姐一道嫁去程家,二人也好做個伴兒。至於名分,二郎喜愛她姐姐,所以做妻是輪不到她了。不如做個妾,但吃穿用度,一應按正室的份例來。將來有了孩子,記在她姐姐名下,也算是得了嫡出的身份。”

她娓娓而談,自以為勾畫出了一副很美好的畫卷。

畢竟,世上哪個姑娘不愛她家二郎?

南家人卻都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嬌嬌給程德語做妻他們都捨不得,黃氏哪裡來的臉,竟然叫嬌嬌做妾?!

生了孩子,還記在南胭名下?!

她咋不上天呢?!

南寶衣自個兒都驚呆了。

發生了什麼,竟然讓黃氏產生她想給程德語做妾的錯覺?

給程德語做奶奶她都不樂意,還做妾,做他們的春秋大夢去吧!

角落,柳氏一家四口同樣呆呆的。

柳大嫂拽了拽柳端方,小聲道:“你南胭表妹不是說,打算讓你娶南寶衣嗎?怎麼她現在要給人做妾?”

柳端方自己也弄不明白。

南胭只說叫他勾搭南寶衣,但並沒有告訴他具體謀劃。

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他也很糊塗。

柳大嫂急了,抽了下他的後腦勺,罵道:“蠢貨!咱們家看上的姑娘,可不能叫別人搶走了!咱們一家的富貴,全都指望她呢!你等著,娘這就給你搶媳婦去!”

說完,扭著腰過來了。

她笑道:“這位夫人,聽說你之前退了和嬌嬌的親事?”

南寶衣挑眉。

她和柳家人貌似沒什麼交集,怎麼柳大嫂連她小名兒都叫上了?

還一副要給她當家做主的表情……

黃氏打量柳大嫂一眼,見她穿戴寒酸,嗤笑一聲,沒有搭理。

柳大嫂冷笑:“退了婚,也好意思再登門求娶,還只給人家妾侍位份,也不嫌寒磣!我呸!”

她把柳端方拉到身邊,殷勤地轉向南老夫人。

她諂媚道:“老夫人,嬌嬌是個好姑娘,沒有給人做妾的道理。我家端方年輕俊俏,又是個踏實肯幹的,如果你不嫌棄,不如把嬌嬌許給我兒做妻?

“我都想好了,哪怕要端方入贅也是可以的,但嬌嬌以後必須生兩個兒子。第一個兒子,跟你們南家姓。第二個兒子,跟我們柳家姓,也不至於斷了我們柳家的香火!”

雅座寂靜。

南寶衣“咯嘣”咬碎綠仁果。

今天出門,該看一眼黃曆的。

家裡的錦繡富貴,她過得不快活嗎?

二哥哥的大腿,她抱得不舒服嗎?

退一萬步,哪怕沒有南家富貴,哪怕沒有權臣大人撐腰,她僅憑玉樓春和書鋪的分紅就能過得非常滋潤。

她至於淪落到給程德語做妾,給柳端方生孩子?!

她還沒有飢不擇食到那種地步!

做小妾、生孩子,可去他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