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和南寶衣狼狽為奸,真叫她生氣!

不等她說話,老皇帝恍然。

他捏著鬍鬚,笑了:“朕就說,天底下誰都可能謀反,唯有蕭卿不會。愛妃,你胡亂給功臣安插罪名,乃是大錯。朕罰你回宮以後,抄寫一百遍《南越律》,你可服氣?”

姜貴妃嘴唇抖動,半晌說不出話。

《南越律》,是南越的律法,多達兩萬字!

一百遍,她抄到什麼時候去?!

“皇上……”她淚水盈盈,膝行上前,求助般揪住皇帝的袍裾,“不知者無罪,臣妾根本就沒聽說過那些山匪的事!臣妾一心為南越社稷著想,唯恐被宵小之人鑽了空子,因此才著急告發,臣妾都是為了皇上啊!”

她哭哭啼啼,梨花帶雨。

老皇帝心軟了。

到底是跟了自己幾十年的女人,哪捨得重罰?

正琢磨著要不要少罰些,南胭立刻跪倒在地。

她仰起小臉,淚珠悄然滾落,“皇上,這事兒確實不能怪貴妃姐姐。她也就是莽撞了些,但並沒有給大都督造成傷害不是?您就饒了她吧,她下次定然不敢了。您若是不信,等貴妃姐姐下次再犯,又栽贓陷害功臣,您數罪併罰就是?”

姜貴妃:“……”

她惡狠狠盯向南胭。

這賤人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南家這對姐妹,把“以退為進”這一招,玩得天花亂墜爐火純青!

一想到自己兒子也被罰,她忍無可忍,怒罵:“南胭,你娘死了,你這有爹養沒娘教的玩意兒!”

萬籟俱寂。

客人們面面相覷。

誰也沒想到,高高在上的貴妃,居然會罵人。

這罵的,也太難聽了吧?

與市井潑婦,也沒什麼區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南胭身上。

少女穿著雲煙粉的襦裙,靜靜跪在那裡,小臉是毫無血色的蒼白,身形更是格外單薄清瘦。

她神情怔愣。

漂亮的黑瞳珠,緩緩縮小。

晶瑩剔透的淚水,漸漸盈滿眼眶。

她紅唇輕啟,似乎是想解釋什麼,卻一個音調也沒辦法發出來,淚水終於盈滿眼眶,淚珠啪嗒滴落。

美人落淚,惹人憐惜。

似乎是不願意掉眼淚,南胭很努力地睜大眼睛,露出甜甜的笑容,可淚珠卻接二連三地滾落。

她仰起嬌弱無辜的小臉,聲音依舊溫暖:“皇上,貴妃姐姐不是故意要罵臣妾的,她一定不是故意的……臣妾,臣妾最喜歡貴妃姐姐,她年紀大了,臣妾一向拿她當姨娘孝順……”

姜貴妃險些氣得吐血!

都是皇帝的寵妃,這小賤人憑什麼說她年紀大?!

憑什麼拿她當姨娘看待?!

好氣啊!

要氣到原地爆炸了!

“姐姐!”

南寶衣忽然深情高呼。

她撲通一聲,梨花帶雨地在南胭身邊跪下。

她抱住南胭,哽咽著望向姜貴妃:“貴妃娘娘,你不能因為我姐姐在後宮地位卑賤,你就欺負她。你這樣。你這樣是不對的!”

“嬌嬌,貴妃姐姐並沒有欺負我,你怎麼能指責她呢?”

“姐姐,你看你身上的凍瘡,全是因為貴妃娘娘苛待你的緣故。我知道姐姐善良,可你也要愛惜自己啊!”

姐妹倆抱頭痛哭。

深諳她倆關係的南寶珠,簡直驚呆了!

這是要飆戲的節奏啊!

她小手帕一甩,瞬間淚如雨下:“兩位妹妹,姐姐心疼你們呀!”

喊完,撲過去和她們抱成一團,嚎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姜貴妃:“……”

這年頭,沒有個姐姐妹妹的,是不能好好宮鬥了是嗎?

皇帝憐惜地扶起南胭。

這兩日,他體力不大好,因此未曾臨幸南胭。

他捋起南胭的寬袖。

少女原本白嫩嫩的手臂上,此時遍佈凍瘡。

那雙精緻的纖纖玉手,更是略微紅腫,叫人心疼。

他的妃子,竟然被如此苛待……

傳出去,別人都要笑話他治內無方!

他神情陰沉。

姜貴妃急了,“皇上,您聽臣妾解釋——”

“啪!”

皇帝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姜貴妃被打懵了。

她捂住紅腫的半邊臉兒,不敢置信,“皇上,您竟然為了南胭這小狐狸精,掌摑臣妾?!”

掌摑事小,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掌摑,才是事大!

她今後,如何有臉面打理六宮?!

老皇帝沉聲:“朕叫你打理六宮,不是叫你折磨后妃!再敢亂來,朕奪了你貴妃的權力!”

姜貴妃羞怒交加,死死咬住唇瓣,不敢再多言。

老皇帝望了眼還在圍觀的百姓們。

他擺擺手,道:“玉樓春的劇目,新穎獨特,朕不想擾了大家觀戲的興致,都坐回去吧。第二場戲也很精彩,朕今日與民同樂。”

他毫無架子,主動坐到觀眾席間。

百姓們都很歡喜。

姜貴妃眼睛哭得紅腫,惡狠狠剜一眼南家姐妹,“來日方長,咱們走著瞧!”

說罷,憤恨地揚長而去。

南寶珠見南寶衣和南胭還有話要說,於是也輕快地跑了。

四周無人注意這邊。

南寶衣和南胭,幾乎瞬間拉開距離,再無剛剛的親近勁兒。

南胭撣了撣寬袖,粉白嬌豔的小臉流露出冷笑:“曾答應過嬌嬌,要讓姜貴妃當眾挨巴掌。剛剛那一巴掌,嬌嬌可解氣?”

“尚可。”

南寶衣手持紫竹骨折扇,站姿端麗。

她打量南胭半晌,突然道:“你是如何重獲聖寵的?”

“重要嗎?”

“好奇。”

南胭的笑容裡,透出不經意的自嘲:“後宮佳麗三千,那老貨要什麼樣的美人沒有?新鮮過後,就是被拋棄的下場。所以,唯有讓自己保持新鮮,才能獲得持續不斷的聖寵。我,會唱戲。怎樣的戲,我都會唱。他聽著新鮮,自然願意重新寵幸我。”

唱戲……

南寶衣神情微微有異。

她道:“我記得,你從前最看不起伶人。”

因為姨娘是伶人,所以南胭最看不起伶人。

卻沒想到有一天,她竟然要依靠最看不起的行當,活下去。

南胭譏笑更盛:“不是誰都有福氣,遇見蕭弈那種男人。如果有男人,像他對你那般,也願意對我忠誠不二……”

她眸色晦暗,沒再往下說。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