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飯的棚子裡。

南寶衣見少年也看著自己,立刻對他報之以溫柔一笑。

和世家搞好關係,總是利大於弊的。

若是能認個兄妹、拜個把子,那就更穩妥了,將來不愁沒有世家支援夫君。

尉遲北辰:“……”

嘴角漸漸咧到耳後根。

小娘子對他笑,想必是對他深情流露,表訴衷腸。

她肯定想嫁給他!

小娘子生得美,他倒也願意帶回家族當個嬌妾。

將來他們有了孩子,就取名叫尉遲石頭,畢竟他們是在石礦認識的……

不過短短几瞬,他連小孩兒在哪讀書都想好了。

尉遲北辰滿臉燦爛,細細品嚐了紅燒肉。

一口一口,滿滿都是小娘子對他的愛慕呀!

他吃完,滿足地朝南寶衣豎起大拇指。

南寶衣笑眯眯地點點頭。

這莽少年,大約是接納了她的善意吧?

正吃著午飯,東南邊突然響起一聲尖銳的鷹鳴。

南寶衣手裡還拿著鍋鏟呢,只見劉頭目和那位監工,發瘋似的竄出來,吼道:“都進山洞,進山洞去!”

皮鞭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奴隸們的身上。

南廣連忙牽住兩個寶貝女兒,和其他奴隸一塊兒往山洞湧去。

被驅趕進山洞最深處,南寶衣又見到了那座堆積著屍骸的天坑。

監工們抽著鞭子,高聲吆喝:“都給老子在坑邊蹲下,雙手抱頭,不許說話,不許發出聲音,不許動!誰敢動,就去坑裡陪死人去!”

南寶衣和南胭一左一右,蹲在南廣身邊。

她小聲道:“這是做什麼呀?”

南廣安慰:“爹爹前兩天遇到過一次,好像是官府來人檢查,因此不許咱們露面。嬌嬌別怕,要不了多久,官府的人就會離開,到時候咱們就能繼續出去吃飯了!”

南寶衣:“……”

她惦記的是吃飯嗎?

南胭輕聲道:“據我猜測,石礦外面,大約有高手放風。他們一旦看見官差,就會立刻通知礦脈裡的人將奴隸藏起來。如此,哪怕官差到了礦上,也什麼都查不到。”

南寶衣沉默。

如此一來,指望別人來救他們,就更加不可能了。

她呢喃:“夫君……”

……

駿馬高大健碩。

馬背上的年輕郎君,革帶軍靴,戴著黑皮手套的手,隨意籠著韁繩,鳳眼淡漠,正隨意睨向礦場。

他身後,跟著上百名天樞精銳。

劉頭目陪著笑臉:“您就是雍王殿下吧?喲,果然如傳言中那般一表人才!您大駕光臨我們礦場,不知道所為何事呀?”

蕭弈漫不經心:“接到舉報,這一片山林中,出現了祥瑞白鹿,因此特意過來搜查抓捕,以進獻給父皇。”

他並沒有提起南寶衣或者南廣。

甚至,連奴隸都沒有提起。

他太清楚了,一旦打草驚蛇,吳家勢必會轉移奴隸。

到時候再查,將難上加難。

劉頭目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仍舊笑眯眯道:“可是我們礦場裡,有好些貴重礦石。您擅自帶人搜查,若是弄丟了咱貴重之物……到時候,誰來補償咱呢?若是大司徒怪罪下來……哎喲,小人可擔待不起呀!”

蕭弈似笑非笑:“這般阻攔,莫非是這礦場裡,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那哪能?!”劉頭目很是仗義地讓開,嚷嚷道,“咱也是爽利人,殿下非要搜,那你搜就是了!只是我們還趕著開工,殿下可得抓緊時間!”

蕭弈從容地甩了下馬鞭。

天樞精銳立刻策馬而行,朝四面八方散去。

蕭弈翻身下馬,姿態隨意地踱步到飯攤前。

劉頭目跟過來,陪著笑臉道:“剛和夥計們用完午飯,正要收拾,殿下就過來了!殿下可吃過午飯了?若是沒有,小人做東,請殿下去城裡酒樓吃頓好的?”

蕭弈俯身,撿起掉落在地的鍋鏟。

鼻尖嗅了嗅,他唇角噙起微笑,將鍋鏟放進木飯桶裡:“劉頭目客氣了。”

沒過多久,十苦十言等人相繼返回。

他們神情凝重,紛紛對蕭弈搖頭。

劉頭目笑道:“我就說,咱們礦場哪裡有白鹿?殿下找鹿,該往深山老林裡面找,那些個動物啊,就喜歡待在那裡!”

蕭弈頷首:“多謝提醒。”

他轉身,帶著天樞精銳策馬離開。

劉頭目身後的小弟,緊張問道:“哥,雍王這是真在找鹿,還是……”

“雍王蕭道衍,剛過弱冠之年,就憑一己之力拿下西南十郡,可見絕非尋常之人。真也好,假也罷,總之,你立刻修書一封通知大人就是。”

“那些奴隸……”

“只怕蕭道衍去而復返。讓他們繼續待在天坑,過會兒再放出來。”

“是!”

……

山林寂靜。

蕭弈信馬由韁,不緊不慢地走在山中。

十苦稟報道:“卑職等人,雖然沒能查到王妃和南三爺的下落,但在其中一處礦洞裡,發現了暗門。未免打草驚蛇,卑職等人沒敢擅自推開。此外,卑職還發現,那座礦洞看似尋常,但礦石質地和別處不一樣。像是……金礦。”

他是蕭弈身邊第一得力部下。

平日裡看似遲鈍,但辦起正事絕不含糊。

蕭弈莞爾。

拜先祖遺傳,他的嗅覺自幼就是極好的。

他聞到那隻鍋鏟上,殘留著南嬌嬌的味道。

恐怕南嬌嬌、他三叔,以及那些奴隸,都被藏在了礦洞的暗門後面。

他目視前方:“這次突襲,必定會驚動吳縝。出手宜早不宜遲,立刻召集五百名天樞精銳,天黑時偷襲礦場。”

十苦興奮拱手:“是!”

蕭弈垂下眼簾。

修長的睫毛,遮住了黑瞳裡的深情和憐惜。

他低頭,吻了吻掌心那枚壓勝錢。

希望他家的小嬌娘,能再忍耐兩三個時辰。

……

被他惦記的少女,仍舊抱頭蹲在天坑旁。

身後,是來回巡邏的監工。

昏暗的礦洞裡,時間流逝得痛苦而緩慢。

她輕聲:“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南胭望向她:“你說什麼?”

“不能再這樣等待下去。”南寶衣一字一頓,“姐,爹爹,與其指望別人來救咱們,不如自救。”

“說得好!”

容貌桀驁的少年,不知何時湊過來的。

尉遲北辰盯著南寶衣,猶如盯著自家未過門的小嬌娘,笑得見牙不見眼:“寶衣妹妹可有什麼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