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寶衣看著姐姐的表演,情不自禁抖落一身疙瘩。

可是男人都愛吃這套,而且南胭的容貌也是很能打的。

掌櫃的羞赧地咳嗽一聲,道:“罷了,看在你們孤苦無依的份上,我便給你們指一條明路。金陵遊聽過沒有?”

兩人搖搖頭。

掌櫃的便道:“金陵遊,是我們長安有名的大茶樓。老闆娘謝姑姑從前在宮裡當女官,膝下無子無女,被放出宮後就在西園開了茶樓,聖上御筆親題‘金陵遊’三個字,那叫一個氣派!

“謝姑姑心善,專門收容落魄孤女,教她們琴棋書畫、女紅刺繡,培養她們自立更生的能力。甚至,還幫她們牽紅線定姻緣。在我們長安城,口碑極好!”

掌櫃的一臉與有榮焉。

南寶衣和南胭聽著,很是心動。

兩人一合計,決定去金陵遊討個生計。

不僅能學一門手藝,還能找到好人家解決終身大事,這簡直是天上掉餡兒餅的好事情呀!

姐妹倆坐進長簷車,興沖沖往西園而去。

就在她們的車轉過街角之後,一隊人馬從街道盡頭疾馳而來。

繡“雍”字的赤色黑金旗幡招展飛揚,十六騎黑甲精銳策馬開道,以十苦和十言為首,姿容俊俏氣勢不凡,揹負刀劍,牽黃擎蒼,旌旗飛揚,盡顯鮮衣怒馬意氣風流。

比他們更惹眼的,是居中一匹駿馬。

駿馬飾金羈,高大彪悍,通體漆黑,像是一團狂暴的野風。

然而比悍馬還要惹眼的,卻是馬背上的年輕郎君。

他穿一襲刺繡墨金麒麟團紋丹紗袍,腰束寶玉革帶,腳踩鉚釘軍靴,身姿修長而挺拔。

髮束黑玉描金冠,兩側垂落細細紅纓,輪廓流暢漂亮卻不乏冷峻英氣,唇紅齒白,鼻樑的弧度很美,丹鳳眼蘊著高山仰止的孤絕冷傲,他比火焰更加肅殺奪目,比玉樹更加深豔風流。

雍王,蕭道衍!

滿街沸騰!

“啊啊啊啊啊!”

小娘子們瘋狂尖叫。

“他就是傳聞中,收復西南十郡的雍王殿下?他生得好!”

“不是說月中抵京嘛,怎麼提前這麼多天!嗚嗚嗚,人家專門繡給他的荷包,還沒繡完呢!”

“哈哈哈你們這群乳臭未乾的小丫頭片子!”一位老大娘嬌羞捂臉,“幸好老孃經驗豐富早有準備!雍王殿下,快來接受老孃專門繡給你的荷包!”

說著,也不要豆腐攤了,拔腿就去追蕭弈。

其他娘子哪肯示弱,連忙提起裙裾,紛紛尖叫著追上去:“雍王殿下,你等等人家嘛!”

一時間,滿城姑娘聞風而動,萬人空巷,蔚為壯觀。

就連男人都十分好奇,那位流落在外二十年的雍王,究竟是怎樣的神仙人物,於是大老爺們兒也不幹活了,跟著往皇宮方向奔去。

南寶衣和南胭的長簷車,與人群逆流而行。

她聽外面激動著議論雍王的容貌,不禁感慨:“都說大雍百姓對美貌和風度有著非比尋常的執著,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只可惜你我姐妹一個瘸了腿,一個毀了臉,若不然……”

若不然,在這個看臉的地方,她們應該很容易出人頭地吧。

南胭安慰般摸了摸她的小手:“長安藏著很多能人異士,說不定咱們很快就能恢復如初,妹妹別太難過。”

南寶衣看著她,彎起丹鳳眼,點點頭。

長簷車在金陵遊外面停下。

兩姐妹相扶著踏出車廂,仰頭望去。

金陵遊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大茶園,高閣錦繡,廊腰縵回,簷牙高啄,不只做茶水生意,還有戲臺、唱曲兒等專案,看著就是她們消費不起的樣子。

兩人進去之後,沒能見到傳聞中的謝姑姑。

一名管事婆婆接待了兩姐妹,仔細聆聽了她們的故事,又見她們一個瘸腿一個毀容,不禁生出幾分憐惜。

她慈藹道:“既然來了,就好好住下。咱們女子呀,懂一兩門手藝,能自己養活自己,比什麼都強。不知二位擅長什麼?”

南寶衣和南胭對視一眼。

她倆忘記了過去,哪記得自己會什麼手藝呢?

老婆婆試探:“我見二位氣度不凡,想必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姑娘。音律,可會?”

南寶衣注意到房中擺放著一架胡琴。

她走過去,將胡琴抱到懷中,細白指尖輕撫過琴絃,憑藉身體本能的記憶,緩緩拉起了胡琴。

琴音流瀉,如高山流水,嫋嫋動聽。

她的胡琴是顧崇山親自教授的。

顧崇山的音律天賦當世無雙,他教出來的徒弟,自然琴藝頂尖。

南胭本能起身,隨琴音折腰而舞。

她腿上的傷,這段時間已經好了很多,再加上只在巴掌大的地方跳舞,又用了精湛的舞藝仔細掩飾缺陷,因此絲毫看不出她的腿有問題。

老婆婆驚喜不已。

這對落魄姐妹,比她料想的更加優秀!

一曲終了,她撫掌大笑:“甚好,甚好!我們金陵遊正缺兩位這樣的擅長音律的姑娘,如果你們不嫌棄,可以在茶樓戲臺上表演歌舞,每月月錢二十兩紋銀,包吃住,如何?”

這個開價,算是很大方了。

南寶衣和南胭對視一眼,歡喜應下,暫時便安頓在了金陵遊。

……

另一邊。

蕭弈策馬行至宮城外。

宮城巍峨,偏角懸掛無數風乾的頭顱,居中的那個,哪怕早已被風霜侵蝕的面目全非,哪怕長髮蓬亂,他也仍舊一眼認出他是誰。

“皇兄……”

蕭弈呢喃。

他翻身下馬,面朝頭顱,恭謹三拜。

拜完,他沉聲:“拿弓箭。”

十苦恭敬地呈給他一把大弓。

蕭弈拈弓搭箭,箭頭冷冽,直直指向懸掛蕭寧頭顱的鐵索。

他直視頭顱,薄唇毫無弧度,漆黑瞳眸掩在長睫中,平添肅殺。

那個女人何等殘酷,不僅親自下令誅殺自己的兒子,甚至還將他的頭顱懸掛在宮樓上暴曬,讓來往官員隨時看見以作羞辱,讓皇兄不得入土為安……

他眼眸泛紅。

須臾,他鬆手。

羽箭離弦,呼嘯著奔向宮樓。

蕭弈策馬而去,在皇兄頭顱掉落的剎那,如雷霆般出現在宮樓下方,穩穩接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