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家孫子的百日宴真的只是個藉口,其實並沒有邀請什麼客人,除了自家人,也就嚴家一家。馬、嚴兩家是姻親,兩家一向走得近。

那天馬家主雖也邀請宋義安了,其實只是隨口一說,並不是真心實意想要邀請他的。當然他心裡也知道宋義安不會來,一個庶孫,頂多就是送份禮過來。

馬家主想的沒錯,宋義安的確沒來。他又不傻,明知道馬家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上趕著去討人嫌幹什麼?

至於張家,馬家主防備還來不及呢?主動邀請?那是不可能的。

“爹,您說縣太爺真會來嗎?”馬家的一個庶子沉不住氣問。

坐在主位上的馬家主徐徐喝著茶,就跟沒聽到這句話一樣。

邊上嫡出的馬二心裡也沒底,“爹,義安那小子不會沒跟縣太爺說吧?”他比宋義安年長不少,兩人雖是同輩,但他一向把宋義安當小輩看待。

“時辰還早,你急什麼?”馬家主這才抬了抬眼,“義安那孩子實誠,既然答應了,就肯定會幫忙的。至於縣太爺……我想你爹這點臉面還是有的。”

撇了幾個兒子一眼,有些不滿,“沉住氣,慌什麼?還是想想一會縣太爺人來了怎麼招待吧。”

幾個兒子聞言臉上有明顯的喜色,但很快又變得焦灼。

馬家主見狀,心裡閃過一絲失望,還是太喜形於色了。其他的兒子倒也罷了,長子都做祖父了,還這樣不經事,他怎能不愁?

其實,馬家主也不確定縣太爺會不會來,他那樣說,不過是寬慰兒子們罷了。

聞九霄還真就去了,不過去得挺晚的,都快午時了。

就算這樣,馬家眾人也十分驚喜。馬家主親自迎接作陪,馬家長子引著他入席,恭恭敬敬把他引到主位上,聞九霄稍微推辭了一下,便欣然就座了。

他是山雲縣的父母官,在場的沒有比他官更大的了,他不坐主位誰坐主位?

既然是孩子的百日宴,聞九霄自然得先說幾句什麼“喜添貴孫,人丁興旺”之類的話,馬家主再客氣幾句,什麼“大人賞臉呀”、“馬家蓬蓽生輝,三生有幸”之類的。

你來我往寒暄一番,宴席就開始了。馬家主站起來向聞九霄敬酒,聞九霄雖面上沒有表情,但也給他面子了,只不過他每次端起酒杯只是略沾沾嘴唇,“本官不勝酒力,還望馬翁見諒。”

換一個人,馬家主肯定不樂意,怎麼的,敬你的酒都不喝乾,不給面子是吧?可聞九霄是縣太爺,馬家主不僅不能發火,還笑呵呵的,“大人隨意。”

馬家主敬過之後嚴家主接著敬,聞九霄還是一樣略沾沾嘴唇。這時,馬家主又說話了,“光這樣喝酒也無趣,草民有幾個孫女,學了點才藝,小地方的姑娘,粗鄙得很,請大人賞臉一觀,圖一樂呵。”

雙手一拍,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便出來了,有的撫琴,有的跳舞,那直勾勾的眼神直往聞九霄臉上瞟。更有甚者,直接舞到聞九霄前面,搔首弄姿,別提多撩人了。

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了?

聞九霄表情都沒變一下,宮宴他都不知道吃過多少回了,大場面見得多了去了,幾個鄉下丫頭在他眼裡還真不夠看。他一手握著酒杯,看似在欣賞,其實什麼都沒看。

也不對,其實他往外看了一眼。

候在外頭的清風立刻藉口更衣,趁機出了馬家,沒趕來時的馬車,一熘小跑到了街上,僱了一輛馬車就回了縣衙,直奔後宅。

“什麼,三爺上馬家喝酒看漂亮姑娘跳舞去了?”餘枝勐地抬頭。

清風臉色一僵,笑著糾正,“回少夫人,不是。是馬家孫子的百日宴,邀請三爺喝杯喜酒。”

“你不是說還有姑娘歌舞嗎?”餘枝可沒忘他之前怎麼說的。

“是馬家主突然喊出孫女歌舞助興……”

餘枝一翻白眼,“這不就是看漂亮姑娘跳舞嗎?呵,你們三爺倒是逍遙快活呀!小日子過得挺美的。說吧,你不陪你主子在那樂呵,跑回來幹什麼?通知本夫人你主子今晚住那,不回來了?”眼神跟刀子似的射在清風身上。

清風嚇得冷汗都出來了,“少夫人莫要猜疑,三爺對您的心日月可鑑,三爺……”

“說人話。”餘枝又是一個冷眼神過去。

清風一個激靈,“馬家主壞得很,想灌三爺喝酒,三爺怕自己不勝酒力,請少夫人去接三爺一下。”

餘枝一下子笑了,斜睨著清風,“我去接他?不怕攪合了你家主子的好事?”

清風真想給自己一巴掌,哀求道:“少夫人,小的不會說話,惹少夫人您不開心了,你打小的板子吧。馬家處心積慮,三爺怕是不好脫身,求您去接一接三爺吧。”

屁的不好脫身,這話餘枝半個字都不信。聞九霄什麼人?他若想走,抬腿就走,他爹的臉面都不給。一個小小的馬家,還不值得他忌憚,談不上什麼脫身不脫身。

讓她去接?聞九霄搞什麼鬼?

餘枝眼神閃了閃,也罷,去看看熱鬧。

剛要抬腳,她又改變了主意,“外面等著。”轉身回了寢室。

當餘枝再次出現的時候,清風就看到她一身男裝,手上還拿了一把扇子,一副風流倜儻地模樣,“走吧。”聲音都變了。

清風目瞪口呆,嘴巴張了張,最終什麼都沒說。

三爺讓少夫人去接,也沒說穿男裝女裝,就算穿男裝,不也是少夫人嗎?

到了馬家,因為有清風在,雖然見餘枝面生,倒也沒人攔著,兩人一路直入宴客的廳堂。

老遠便聽到琴聲,餘枝瞥了一眼清風,清風縮縮肩膀,努力消減自己的存在感。

一進廳堂,餘枝就看到一個穿著紗衣的姑娘端著酒杯向聞九霄敬酒,那小臉子頓時就拉下來了,“幼,大人豔福不淺呀!我說大人怎麼不在衙門,原來瞞著我跑這來尋歡作樂了。還是不是好兄弟了?有這等好事也不帶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