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咱們家小妮真的有出息了?”

聽完大兒子滔滔不絕的描述,再看看那十幾個還帶著熱氣兒的大肉包,顧父顧母都處於一種恍忽的狀態。

顧母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嘶!

好疼!

她顧不上去擦疼出來的眼淚,興奮的問道,“她、她真有這麼厲害?”

天哪,有獨門獨院的大房子,有好幾個學徒工伺候,一個月還有那麼多的工資!

一百塊錢啊!

他們老顧家,一整年的工分,年底結賬也才只能發一百多塊錢。

自家閨女一個月就掙到了!

而且還有什麼特殊人才的補貼。

哈哈,我家閨女是特殊人才,是能被保密單位邀請的大師傅啊!

“老顧家祖墳冒青煙了啊!”

素來持重的顧父,也不禁有些失態。

以顧父的精明,很快就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

是他們老顧家改換門庭的大好機會。

只是,衝擊太大,驚喜太多,顧父一時還無法徹底理清思路。

他這邊感慨著、思索著,兒子、兒媳婦們都炸了。

“孩兒他爸,小妮有了技術,是不是就能教你了?”

顧大嫂挺著快要臨盆的肚子,一把抓住自家男人的胳膊,急切的問道。

她可還記得呢,小姑子說了,自己學會了技術,就會提攜哥哥們。

現在,小姑子變得這麼牛逼,連陌生的學徒都願意教,就更不用說自家兄弟了。

“嘿嘿!”

聽自家媳婦提到這一節,顧大哥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咧著嘴傻笑起來。

“怎麼?小妮已經答應了?”

顧大嫂瞭解自家男人,見他這幅傻樣兒就知道,一定有好事兒。

顧大哥搖頭又點頭。

見顧大嫂開始不耐煩,他才趕忙說,“小妮給咱們鎮上的機械加工廠做過技術指導,廠子裡的領導跟她都很熟。”

“正巧廠子裡有個臨時工的名額,小妮就幫我要了來!”

“小妮說了——”

不等顧大哥把話說完,顧大嫂就已經興奮的睜大了眼睛,“鎮上的機械加工廠?孩兒他爸,你能去當工人了?”

鎮上的廠子,雖然是鄉鎮規模,卻也有正式的編制。

呃,好吧,顧大哥去了也只是個臨時工。

但,臨時工的名額也是非常稀缺的,好不好?

一個蘿蔔一個坑,正經的職工子弟都未必能夠弄到。

顧大哥一個沒啥文化的農村老農,若是沒有人幫忙,連個臨時工也是妄想。

當了臨時工,將來就有機會轉正。

轉正後,就能吃上商品糧了。

她家男人,馬上就是工人了啊!

“哎喲!”

顧大嫂太興奮了,肚子裡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又是伸胳膊、又是踢腿,顧大嫂一個不防備,被踢得哎吆喊了一聲。

“孩兒他媽,你沒事兒吧?”

顧大哥趕忙問了一句。

“沒事兒!沒事兒!”

顧大嫂現在只顧得上高興,哪裡還會在乎別的?

不過,肚子裡孩子的這番折騰,倒是提醒了顧大嫂,“小妮也快生了吧?”

顧大哥一時沒有領會顧大嫂的意思,傻傻的回了句,“還有兩三個月,早著呢!”

顧大嫂:……你就是個棒槌!

要不是小妮有了出息,就你還當工人?

“不早了!”

顧大嫂瞪了自家男人一眼,轉頭對顧母說道,“媽,小妮雖然是第二胎,但她又是出差、又是工作的,實在辛苦。”

“旁人不心疼,咱們孃家人可心疼呢。”

“按理,我這個大嫂該多幫襯,偏巧我自己也要生了!”

“媽,要不就讓穀雨去城裡,伺候小妮吧。”

顧大嫂口中的穀雨,是她的大閨女,今年十二歲。

按年齡,還是個半大孩子。

但,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在農村,幾歲的孩子都要幫忙做家務,就更不用說十來歲的“大姑娘”了。

洗衣做飯、餵雞餵豬,農忙的時候,還要跟著父母去地裡幹活。

可以說,穀雨這麼一個半大孩子,都能在生產隊賺工分。

顧母聽了大兒媳婦的話,略略想了想,竟也覺得不錯。

“哎呀,媽,大嫂,穀雨還是個孩子呢。她哪會伺候人?”

顧二嫂眼睛都紅了。

顧家三個兄弟,老四已經先得了小姑子的照顧,老大更厲害,居然都能當臨時工了。

就他們家老二,上不疼、下不靠的,最是可憐!

顧二嫂的心啊,那叫一個急。

顧大嫂精明,顧二嫂也不笨,所以,她知道,自家會慢老大家一步,全都是老大兩口子奸詐,竟偷偷跑去城裡給小姑子獻殷勤。

一把菜,一袋子乾貨,居然就換了一個工作!

太會算計了!

不就是巴結小姑子嘛,我也會!

顧二嫂除了年輕、沒有懷孕外,她還有個長處:手巧!

裁衣服、繡鞋墊、納鞋底兒,她全都擅長。

洗衣做飯之類的常規家務,顧二嫂也是手拿把攥。

顧二嫂覺得,若是比誰更能幹、誰更適合去伺候小姑子,整個顧家,沒有比她最合適的了。

可恨老大家的貪心不足,已經沾了小姑子的光,居然還想扒著她。

連十來歲的孩子,都捨出去了,大嫂也是真狠得下心。

呸!

不要臉,多吃多佔,吃著碗裡瞧著鍋裡,真是貪心沒夠!

顧小妮不只是老大一個人的妹子,她是整個老顧家的姑奶奶。

除了老大,其他的兄弟也都有資格去沾光!

顧二嫂是真的急了,看向顧母的目光都有些兇狠。

顧母:……其實,duck不必這樣!

三個兒子都是她的親骨肉,她向來都是一碗水端平。

頂多就是老大是頂門立戶的長子,將來他們老夫妻要靠著長子長媳養老,她稍稍偏重了一下。

但,對於老二,顧母也不會真的不管。

“老二家的說得對。穀雨確實小了些,而且,穀雨還是個沒嫁人的小閨女,她哪懂伺候月子?”

顧母心裡雖然怪二兒媳婦太急切,嘴上卻還是順著顧二嫂的意思說著。

顧大嫂有些不甘心,張張嘴,還想說些什麼。

顧二嫂見狀,陰陽怪氣的說,“大嫂,這人吶,要懂得知足!多吃多佔可不好!”

顧大嫂有些生氣,更多的也是惱羞成怒。

她轉過頭,嗤笑一聲,就要跟顧二嫂掰扯。

顧二嫂絲毫不懼,梗著脖子,一副“我看你還能放出什麼屁”的挑釁模樣。

“夠了!”

“小妮有了出息是好事,你們妯裡想照顧小姑子也是好事,吵什麼吵?”

“外頭人知道的,以為你們姑嫂和睦;不知道的,還當你們尖酸刻薄,連嫡親的妯裡都容不下!”

在兒媳婦們的明爭暗鬥中,有些恍忽的顧父終於恢復了正常的思維。

他用力一拍桌子,拿出了當家之主的做派,意有所指的敲打兩個兒媳婦。

顧大嫂&顧二嫂:……

兩人心裡還是不忿,卻都老實的閉了嘴。

除了對公爹的敬畏外,也有小姑子有出息的緣故。

以後他們還要靠著小姑子提攜呢,可不能對小姑子的親爹親媽不孝順!

顧父將兩個兒媳婦的反應都看在了眼裡。

他滿意的點點頭,心底更有著隱隱的驕傲——

老子確實老了,以後要靠兒媳婦伺候。

但老子有個厲害的閨女,兒子兒媳婦們若是誰敢不恭敬,就要先掂量掂量!

“今天我把話放在這裡,我們老顧家容不得攪家精。”

顧父正式撂下狠話,完全沒有村子裡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不得不在兒媳婦手底下討生活的卑微。

他,底氣足著呢!

……

顧家家庭會議開完的第二天,顧二嫂便揹著小包袱,提著一籃子雞蛋和一塊花布,興沖沖的進了城。

“二嫂,咱們都是一家人,我也就不跟你客氣了。”

顧傾城對於顧二嫂的到來,絲毫沒有意外。

她擺出了推心置腹的態度,親暱的對顧二嫂,“我這個家啊,這幾個月就勞煩二嫂費心了!”

顧二嫂見顧傾城並沒有嫌棄,反而十分親近,緊繃的神經頓時鬆了下來。

不是顧二嫂多想,生產隊也有其他嫁去城裡的姑娘。

哎呀,那姑娘進了城,彷彿也變得高貴起來。

孃家人去城裡,她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險些把孃家人當賊給防著,話裡話外更是提點:不要總想著沾光,她是嫁出去的女兒,是別人家的人了。

或許,她孃家的親戚確實有些算計。

可大家其實還是要臉的,那姑娘先翻了臉,孃家人也就更加不管不顧起來。

鬧到最後,兩敗俱傷。

那姑娘擺脫了“吸血”的極品孃家人,可也落了個不孝、涼薄的名聲。

當然,孃家也沒有討到好處,更壞了名聲。

但,名聲這種東西吧,如果真的爛了,有些人就會破罐子破摔。

咳咳,那家人就像打不死的臭蟲,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跑去膈應自家姑娘。

有了那樣的例子,顧二嫂也擔心自家小姑子會不樂意。

畢竟她已經照顧了老四和老大,顧家卻還不依不饒,多少有些過分。

沒想到啊沒想到,自家小姑子全然沒有嫌棄,反而十分歡迎的模樣。

顧二嫂原本還帶著利用的心思,見到小姑子這麼“赤誠”,她也禁不住多了幾分真心。

來到城裡後,不但盡心盡力的幹活,還會跟左右鄰居打好交道。

等顧傾城又從外地出差回來後,發現自家二嫂已經能跟著鄰居大媽一起織毛衣、聊八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