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三娘,外頭來了好多遊俠兒,他們要護送咱們去嶺南呢。”

“那些遊俠兒說了,他們都是聽聞了中書令的事蹟,深受感動,這才仗義出手!”

“……這些人雖然出身卑微,卻也都是俠肝義膽之輩。”

侍女們一面進進出出的忙碌,一面嘁嘁喳喳的說這個不停。

顧傾城含笑聽著,“卻都是俠義之士!”但也更聰明。

顧傾城承認,自己的心遠沒有這些小侍女簡單、單純。

她考慮問題,好的壞的都會想到。

就拿遊俠兒這件事來說。

小侍女聽到外面遊俠兒齊聚,高呼著“佑安公是忠良,喊冤被流放,吾等特來護送”的話語,肯定會心潮澎湃、感激不已。

她們驕傲與自家的主子忠良美名廣播天下,連市井中的遊俠兒都跑來襄助。

她們還感謝遊俠兒的忠肝義膽。

而顧傾城呢,她確實會想到小侍女想到的這些,可她還會想到——

這些遊俠兒會站出來,應該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顧衡顧佑安,吳郡顧氏子,南朝中書令,年少時成名,名揚海內外!

如今一朝被陷害,慘遭流放嶺南,若是流放途中再有個波折,定能名留青史。

而此時,若是他的身邊有遊俠兒保護,這些忠勇的俠士,也能得當上一句“義士”吧。

一個弄不好,也能在史書上被人記上一筆呢。

春秋戰國時代,有那麼多的豪俠讓後世傳頌多年。

可是妥妥的成功桉例,是遊俠兒心心念唸的偶像呢。

禍水:……這就是搞朝政的人,心啊,不但髒,而且還格外複雜。

“既然人家義士來襄助,那我顧家也不能虧待了!”

顧傾城直接將這些願意來護送自己的遊俠兒定義為“義士”,並把人抬舉了起來。

“把窖藏的酒拿來幾壇,再留出一扇牛肉煮了,與酒一起送到前院。”

顧傾城原本是想把家裡的肉全都製成肉乾、醃肉。

但,來了“幫手”,她不能讓人家白乾活。

且他們祖孫即將離開建康了,走之前不能悽悽慘慘,而是要轟轟烈烈!

……

前院,顧衡熱情的招呼十幾位遊俠兒,並扭頭對身邊的管事使眼色。

管事會意,趕忙跑回內院去傳話。

結果,根本不用他提醒什麼,年紀不到六歲的顧傾城,卻把一切都處理好了。

“酒!銅鼎牛肉!”

管事看到偌大的銅鼎裡熱湯咕都咕都的燒開了,而被切得薄薄的牛肉在熱湯裡翻滾。

香味兒非常新奇,顧家的管事基本上都是幾輩子的家生子,其見識比一般的官宦人家都多。

可他還是沒有聞過這樣的味道。

“這是三娘新想出來的法子?”

管事吸了吸鼻子,笑著問道。

“算是吧。”

顧傾城含湖的回答了一句。

她參照了在小說世界裡吃的銅火鍋的做法,指揮著廚娘做了鍋底。

另外,她還知道,原來很多藥材都可以用來做調味料。

不過這些都是小道,不足為奇。

“三娘果然能幹!”

管事讚歎了一句,便指揮僕從們把偌大的銅鼎抬到前院。

顧衡:……好快的速度!定是三娘提前作了安排!

唉,這孩子啊,真是早慧近妖,彷佛容貌都用來換了腦子。

如果可以,顧衡倒是希望孫女兒能均衡些。

有酒,還有大鍋的牛肉,主人家是否熱情,只看人家招待的是否盡心就知道了。

反正這些遊俠兒,感受到了顧家的熱情。

這可是世家顧氏啊,連皇家都不怎麼放在眼裡的頂級門閥,卻把他們這些卑賤的遊俠兒奉若上賓。

一時間,血氣直衝大腦,眾遊俠兒深刻體會到了那句“士為知己者死”的話。

他們覺得,自己這條賤命,就送給顧家了。

原本心底還存著沽名釣譽的小心思,但此刻,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沒有了。

他們只有一個想法——就算拼掉這條性命,也要護得佑安公祖孫安全。

更有遊俠兒喝了幾碗酒,有些醉了,哐哐拍著胸脯,“佑安公,其實咱們連嶺南都不用去!您、您一聲令下,我等就算拼掉性命,也帶您逃出南朝!”

顧衡:……呵呵,老朽若是怕被流放,早和兒孫們走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不可!聖意不可違。”

顧衡神情嚴肅,好一派大義凜然。

遊俠兒更加敬重了,紛紛起身拱手,“佑安公果然忠義賢良!可恨奸佞當道啊!”

顧衡沒有跟遊俠兒討論朝政,而是繼續熱情的招呼大家吃好喝好。

因為有了這群遊俠兒,顧家又多得了一個時辰的時間。

鄭莫等人根本就沒有上門來催。

鄭莫太清楚這些草莽之人了,他們現在就像火堆旁的一堆乾柴。

稍稍有個火星子,他們就能燒起來!

鄭莫只想順順當當的把顧衡送去嶺南,可不想跟那些亡命之徒糾纏。

顧傾城便繼續忙碌,她把家裡長期供奉的大夫都說動了,讓人家拋家舍業的跟著他們一起去嶺南。

時間很快就到了午後,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顧衡知道分寸,也願意賣鄭莫一個人情,沒有等人家來催促,就主動表示:“時辰不早了,老朽該走了!”

顧傾城這邊也準備妥當,她身邊只留下了綠綺和焦尾兩個丫鬟。

顧衡身邊則有一個積年的老僕和老僕的孫子。

顧家的部曲,大部分都護送顧繹和江陵大長公主等人去了南朝。

剩下的一小部分則隱在暗處,想要偷偷護送。

這次多了十幾個遊俠兒,倒是幫了部曲的忙。

而且,這些遊俠兒的數量,隨著顧氏祖孫出城,竟越來越多。

人,都喜歡湊熱鬧。

那些遊俠兒,本就是無所事事、四處遊走。

如今見“同伴”在做大事情,而這件大事,也沒有什麼門檻與難度,他們也就積極的湊了上來。

所以,顧傾城坐在修繕一新的牛車裡,緩緩離開京城的時候,她的牛車兩側,竟各有長長的一隊衣衫各異的遊俠兒。

其數量,已經遠遠超過了鄭莫的千牛衛。

鄭莫:……這群該死的遊俠兒,難道就沒有其他的事兒了嘛?非要跑來湊這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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