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母子願意當冤大頭,官差和苟三兒都樂得放手。

趙青雲現場僱了兩個閒人,將老乞丐抬到了最近的醫館。

顧傾城也跟前跟後,還掏了五兩銀子交給醫館的掌櫃。

重金誘惑,掌櫃的本來不想沾染這個麻煩,卻還是收下了老乞丐。

灌了藥湯,老乞丐沒醒,但看著氣息沒有那麼微弱了。

至少,他今天不會死!

趙青雲暗自滿意。

顧傾城留下姓名和地址,並告訴掌櫃的,“您一定要盡心診治,明兒個我來探望。”

“若是這位老人有什麼情況,您就派人去書院后街叫一聲。我家裡一直留著人呢。”

送醫、給錢,還留了詳細的資訊,擺明了要把事兒管到底。

掌櫃的放心了,給老乞丐看病的時候,也就愈發上心。

一切都安排妥當,趙青雲扶著母親回到了馬車旁。

“大郎,你是從學堂裡被人喊出來的?”

“我、我是不是又給你惹麻煩了?”

顧傾城像個闖了禍的孩子般,一邊愧疚的咕噥著,一邊無意識的搓著帕子。

趙青雲:……果然是阿孃啊,每次心虛或是說謊,她都會扯帕子。

一直都是熟悉的模樣,所以,趙青雲根本就沒有懷疑母親剛才的言行是刻意為之。

她會放過苟三兒,不是想施恩或是平息事件,而是真的覺得無所謂。

她會救助那個老乞丐,也不是想不留後患,而是真的認為那老乞丐可憐。

她呀,就是這麼心軟、這麼的善良。

或許在旁人眼中,她是個湖塗的蠢女人。

而在趙青雲心中,阿孃是最好的!

就算好心辦了壞事,他也有能力解決,他絕不會埋怨、責怪母親。

否則,他不只是不孝,更是無能之輩,出了事只知道遷怒。

趙青雲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現在對母親的態度很是寵溺。

母子的位置,隱約有些倒置!

萬娘子和鄭晚君卻把趙青雲的神情看在了眼中。

萬娘子:……看到了吧,母親太過懦弱、湖塗,兒子都被迫逼著長大了。

這母不母、子不子的,真真可惜了趙青雲啊。

鄭晚君心裡警鈴大作:趙青雲才九歲,就有了媽寶的潛質?

而且,做兒子的寵溺親孃,這是個什麼套路?

“……我是不是該多培養一個竹馬?多一個選擇,不至於吊死在一棵歪脖樹上?”

鄭晚君暗自琢磨著。

禍水絕望的閉眼,這劇情,已經開始崩了啊。

女主都想養備胎了!

而男主,似乎更願意寵溺自己的親孃,他對女主並沒有生出什麼特殊的情愫。

“沒有!”

趙青雲不知道萬氏母女的反應,他認真的對親孃說:“是那些混混不好,也是我不夠強大!”

如果他真的達到了一定的高度,母親出行都有大隊人馬護送,混混兒都不敢招惹。

而想要訛詐的人,也不可能直接躺在母親的馬車前面。

不說什麼高官顯貴了,就是在縣城,哪個混混兒敢算計縣尊的母親?

誰人又敢直接躺在縣尊太太的馬車前訛詐?

臉上笑著,趙青雲掩在袖子裡的手,卻在用力握緊。

“沒有就好!”

顧傾城彷彿沒有聽到兒子那句“我不夠強大”的話。

她就像個孩子,聽到沒人責怪自己,就重新高興起來。

“對了,大郎,你趕緊回書院吧。我還要出城去給阿爹做法事呢。”

“阿孃,要不我陪您去?”

趙青雲有些不放心。

阿孃剛才有吐血了呢。

雖然已經有過經驗,讓他確定,自家阿孃吐血歸吐血,卻不會真的要了命。

可,到底是自己的阿孃,趙青雲不想她有任何不妥。

“不用不用!還有嬌嬌呢。”

顧傾城說道嬌嬌,這才想起,她的馬車裡還有個小姑娘。

“哎呀!我怎麼把她給忘了!”

顧傾城有些懊惱,跟有些急切,提起裙子,一邊往馬車方向跑,一邊對趙青雲說道,“大郎,你趕緊回去吧。”

說完,也不等趙青雲回答,就一熘小跑的離開了。

趙青雲望著母親孩子般的背影,忍不住又笑了。

也罷,有了今天這一遭,估計縣裡的混混們也能漲些教訓,不敢再隨意算計自家親孃。

還有韓嬌嬌——

趙青雲可是多智近乎妖的男主啊,他也察覺到了西側鄰居的異常。

祖孫兩個,看著就十分好欺負。

可,跟隔壁做鄰居已經有一段時間,隔壁從未鬧出麻煩。

不是沒人找茬兒,而是人家暗中有人保護!

在家都是如此,出行就更不必說了。

趙青雲猜測,隨著馬車的行進,暗中定會有人跟隨。

……

“嬌嬌,對不住,阿嬸險些把你給忘了!”

上了馬車,顧傾城就開始跟韓嬌嬌道歉。

韓嬌嬌:……

她還沒有回過神兒來。

聽到顧傾城的聲音,她喃喃的說了句,“阿嬸,你、你吐血——”不是因為病弱,而是動了手腳。

顧傾城眼底飛快的閃過一抹笑意。

她精緻的臉上卻有些闇然,“是啊,我身子骨不好,夫君亡故後,更是神受打擊。”

“我不能太過悲傷,若是哭的狠了,就會嘔血!”

“不過,你放心,我平時很注意,定期找不同的大夫診脈。”

“大夫說了,我雖然身子骨弱,可若是好好保養,禁止大喜大悲,就不會有大問題。”

所以啊,她能作假吐血,是因為她真的體弱。

而體弱呢,不是弱點,而是她對付別人的一個奇招!

在關鍵時刻,是可以發揮奇效的。

因為母親的失職,父親的嫌棄,韓嬌嬌養成了膽小、怯懦的性子。

但她並不傻!

且因為生活環境的複雜與惡劣,她格外敏感,對於後宅的種種爭鬥算計、陰私手段,她也早有“體會”。

所以,看到了顧傾城的“真面目”,還聽到了她帶著提點的話語,韓嬌嬌想到了許多。

她的三觀確實受到了衝擊,可她被束縛的思想,也被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給打破了。

原來——

病弱不是缺點,利用好了,也可以成為利器。

想要完美表演,也需要打好基礎,做足了準備。

就像趙家阿嬸,她吐血是假的,但身子骨不好是真的呀。

人家還定期請大夫診脈,還要不同的大夫。

藥方、人證十分齊全。

這樣的作假,才更有效果。

還有阿嬸放過混混、救助老乞丐的行為,就真的只是傻嗎?

“嬌嬌啊,記著,人都是同情弱者的。”

“得理就要饒人,做人做事都要留一線。”除非你有能力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摟著韓嬌嬌已經有些小肉肉的身子,顧傾城低聲對她說著。

她的聲音很輕,彷彿母親在夢中的呢喃。

“……”阿孃!

韓嬌嬌埋在顧傾城充滿馨香的懷裡,無聲的喊了一聲。

如果阿嬸是阿孃該多好啊!

她和自己一樣,都是病弱怯懦的人。

她不會嫌棄自己。

她還會開導、教導自己!

可惜,她不是!

韓嬌嬌不像鄭晚君,她是真的孩童。

七八歲的她,想不到青梅竹馬,更不會“曲線救國”。

她只是默默的嘆息著,並十分珍惜與阿嬸的相處時光。

……

第二天,顧傾城果然如約前往醫館,來探望那個老乞丐。

他還是沒有清醒,但臉色不再是瀕臨死亡的灰白色,漸漸有了些人氣兒。

“這老人也是命大,我讓小夥計給灌了藥,還給灌了些米湯,雖然灑了一些,但好歹嚥下去了。”

“不過,他醒來的可能性不大,不過是在拖日子罷了。”

掌櫃的看到顧傾城,見雙眼澄澈,對老乞丐也是真心憐憫,便知道這個美得不像話的節婦,不是在做戲。

人家是真的善良!

唉,好人啊!

希望能夠有個好報。

掌櫃的對顧傾城有了好的觀感,也就願意說一些實話。

他說老乞丐沒救,還說他現在只是在拖日子,無非就是想提醒顧傾城:

別花冤枉錢了,她救不活老乞丐的。

顧傾城:……我當然知道老乞丐活不了!

但,一來她需要將整件事圓滿處理好,二來,咳咳,她還想利用老乞丐一把。

“掌櫃的,有沒有什麼辦法讓他醒過來?”

“或許他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我與他也算有些緣分,做好事索性也做到底!”

顧傾城一臉的悲憫,的容顏加上純粹的氣質,如同畫像上的觀音菩薩。

掌櫃的看得都有些愣神兒。

片刻後,他說道:“用參湯,或許還能讓他醒過來!”

藥效夠足,就能來個迴光返照。

“好!那就用參湯!”

顧傾城手頭沒有銀子了,那什麼,她每個月只有五兩銀子的“零花錢”。

昨兒已經花光了。

她從手腕上退下一個銀鐲子,“您先拿著,稍後我家大郎會來結賬。”

掌櫃的只當顧傾城是臨時手頭不方便。

唉,想想也是,孤兒寡母的,兒子還要讀書,能有什麼錢。

可就是這麼艱難的條件,人家還願意拿出重金來做善事。

掌櫃的被顧傾城的“善良”觸動了,沒有加價,只算了成本。

一碗參湯下去,老乞丐還真的醒了。

“什麼?您說什麼?哦,我知道了!好!您放心,我會去的。”

“不用謝!救人一命,既是你的運氣,也是我的功德……”

顧傾城有模有樣的自說自話,站在一旁的掌櫃的全都看在了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