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我們的紅燒肉做了嗎?”

呂新華忽的站起來,對著櫃檯旁的服務員喊了一聲。

“喊什麼喊?沒看到飯店的人這麼多?都是點了菜,在這兒等著呢。”

服務員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她沒說答桉,但答桉已經顯而易見——還沒做呢!

呂新華有些不太適應:什麼態度啊,她一個服務員,居然比我這個顧客還橫?

劉大偉見呂新華的神情不太對,怕他年輕氣盛,再跟人家服務員打起來,趕忙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華子,別急!咱確實來的比較晚!”

服務員見劉大偉這麼上道,又是滿意又是得意。

對嘛,這才是懂規矩的人。

哪像這個傻大個,看著濃眉大眼、身高馬大的,卻是傻的。

還有,他看自己那是什麼眼神?

現在可不是舊社會,她是服務員,也不是低三下四的小二、夥計。

服務員已經打定主意,就算前頭客人點的菜,都做完了,也不給這人做。

就這不懂事的蠢樣兒,還想吃紅燒肉?

且等著去吧!

呂新華這才反應過來,這個年代跟他所生活的後世是不同的。

服務員也是鐵飯碗,又因著物質貴乏,而他們卻在油水相對而言比較多的地方工作,比普通的工人還要好些。

有一段時間,飯店裡都會張貼這樣的標語:不許無故毆打顧客!

呂新華:……

他應該感謝,自己沒有遇到一個脾氣爆、動手能力強的人。

否則——

不過,呂新華也知道人性的惡。

在後世,那樣一個講究服務態度的年代,都不要輕易得罪飯店的服務員。

因為,你不知道那位服務員在給你上菜的過程中,給你的菜裡新增了什麼“料”!

這個年代的人,或許不會那麼下作,但可以明著給你“穿小鞋”。

比如,就是給你最後一個上菜。

再比如,讓你等了一個多小時,快要餓過勁兒了,再告訴你:沒菜了、沒肉了,大師傅下班了!

呂新華很伶俐,精準捕捉到服務員眼角嘴角掛著的得意,他就知道,今天這頓紅燒肉,是吃不消停了。

不過,正好!

他剛才站起來詢問,就是為了某個目的。

而有了跟服務員的衝突,反倒讓自己的行為看起來更加合理了。

一旁的劉大偉還在勸,“灶上的師傅也忙,咱們就再等等吧。”

呂新華聞言,正好接過話茬,“忙什麼忙?這不有閒著的嗎?”

他一指穿著圍裙、帶著套袖的孟瑤,正在給人上菜,“小師傅,你是不是後廚的?會不會做菜?”

孟瑤點頭,“會!”

她太會了啊。

只可惜飯店的人都排擠她,她連灶臺的邊兒都摸不到。

想回家自己做,這個年代的物資又太貴乏。

孟瑤倒是從餘興旺手裡要回了錢和票,但,這年頭不是有錢有票就能買到東西。

當然,可以去黑市。

可,黑市是不對的啊,孟瑤骨子裡還是非常守規矩的。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孟瑤空有一身的廚藝,卻沒有展示的機會。

這會兒,忽然有個顧客,因為跟服務員吵架,故意點了她的名,她是不是可以趁機表現一下?

“好!那就讓這位小師傅做!”

呂新華牛氣哄哄。

服務員先是一愣,緊接著嗤笑出聲,“你以為你是誰?點菜就罷了,居然還想點廚師?”

“還有,孟瑤只是學徒工,還沒有出師呢。按照規定,她不能給顧客做菜!”

“出了飯店,你們怎麼著都成!但在飯店裡,就要守飯店的規矩!”

呂新華:……

周圍的顧客也紛紛附和,“是啊是啊!現在是飯點兒,人多,需要等,那就多等等。”

“小夥子就是年輕氣盛,受不得半點委屈。”

“哎呀,這可不是舊社會了,仗著有兩個錢兒就為所欲為。還點廚師?哈哈,你咋不點堂會?”

眾人鬨笑出聲。

呂新華的臉瞬間被漲得通紅。

劉大偉也被臊的厲害,一邊用力拉著呂新華,一邊跟周圍的人點頭哈腰的賠笑臉。

孟瑤眼底剛剛生出的希冀之色,瞬間又被湮滅了。

咬了咬唇,端著托盤就離開了大堂。

不過,雖然沒能達成做菜的心願,對於願意給她機會的呂新華,孟瑤還是有了印象。

這人雖然衝動了些,但是善良、正直,有著赤子之心呢。

……

顧傾城開始了正式上班的日子。

每天一早,她會帶著喬巧去育紅班。

把孩子送下,她再去搬運班報道。

點了名,確定今天沒有自己的活兒,就熘去車間跟方耀中學技術。

這天,顧傾城剛剛來到車間,就發現氣氛不太對。

“怎麼會不合要求?”

“對啊!這可是我們用那套裝置加工出來的!”

“那套裝置可是最先進的啊,怎麼會出錯?”

機械廠的幾個大師傅圍著兩三個穿著軍裝的人,不停的說著。

“我們不知道什麼裝置不裝置,只知道,這套精密零部件不合格!”

說話的是個四十來歲的男子,一米八幾的個頭,臉膛微黑,身體精壯。

主要是那眼神,無比的銳利。

隔著老遠,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那股氣勢。

這,應該是上過戰場,見過血的人。

這樣的軍人,最是直接,做不來委婉那一套。

不合格就是不合格。

方耀中站在一旁,沒有急著說話。

見氣氛有些緊張,便笑著說,“我就說吧,機器也不是萬能的!”

論到精細活,還是要靠他們這些經驗豐富、技術精湛的老師傅。

作為機械廠唯一的八級鉗工,方耀中敢拍著胸脯說一聲:我的手比機器還要厲害。

“拿來我看看!應該是差了些尺寸!”

方耀中胸有成竹,伸手接過了某個零部件。

他的手粗糙,卻又十分精細。

帶著繭子的指腹輕輕摸索著零件,一點點的丈量著尺寸。

然後,他又看看圖紙,以及相關的尺寸要求。

臉上的得意之色,忽的退去了——尺寸沒有偏差!

完全是按照圖紙的要求做出來的。

這個結果,其實是跟方耀中的“所想”相違背的。

但,方耀中是個實事求是的技術人才。

一是一,二是二。

合格就是合格,不合格就是不合格。

他不會為了自己的私心,而故意說謊。

方耀中抬起頭,看著黑臉軍人,“尺寸沒有錯!就是按照你們的圖紙進行加工的!”

就算有錯,應該也是圖紙錯了。

機械廠的領導們聽了方耀中的話,紛紛有了底氣。

馮主任更是忍不住的叨咕,“我就說嘛,這套裝置肯定沒問題!”

“最先進的裝置,加工出來的零部件,自然也是最精密的。”

曬得臉有些黑的軍人卻不為所動,“我們廠的柳工說了,就是不合格!因為沒法用!”

尺寸是一個標準,但作為零部件,能不能用、適不適合才是唯一的標準。

機械廠的領導:……這是不是有些不講理了?

我們是按你們的圖紙生產,尺寸也分毫不差,結果你硬說“不合格”?

“方師傅,我能看看嗎?”

顧傾城擠到了方耀中近前,小聲的問了一句。

要是換個其他的學徒,方耀中早就訓斥上了:你一個學徒,一級工都還沒考下來的,湊什麼熱鬧?

但,擠過來的人是顧傾城——

深吸一口氣,方耀中沒有遷怒,卻也沒有好臉色。

他一句話沒說,直接把零件丟給了顧傾城。

顧傾城穩穩的接住,然後,開始用她纖細柔嫩的指腹,輕輕摩挲著。

她有著系統給予的九級鉗工的技能,這可是隻存在於傳說中的技能啊。

說的誇張一些,顧傾城的手,甚至可以感受到鋼鐵的生命。

“確實尺寸有偏差!不過非常細微。”

顧傾城摩挲了一番,自信且堅定的說道。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齊齊看向她——

領導們:這是誰啊?咱們廠,什麼時候來了個大肚子的鉗工師傅?

黑臉軍人:這位女同志,長得這麼,還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真心不像個鉗工師傅啊。

雖然顧傾城的話,是符合己方的利益的。

但,黑臉軍人還是本能的質疑。

其他的大師傅神情複雜:這人,好像是方耀中的學徒吧。

這是要幹啥?

當眾駁斥師傅,踩著師傅的頭揚名立萬?

方耀中直接黑了臉,建國媳婦要幹啥?故意拆我的臺?

方耀中打從心底裡不想要顧傾城這麼一個學徒工,偏偏欠了喬建國的命,他不得不做。

教技術就教技術吧,對待顧傾城,他還不能像對待正常的學徒工一般。

不能罵、不能隨意指使、不能藏私——

馬德,方耀中也是靠著技術在機械廠受人尊敬的大師傅啊。

何曾受過這樣的憋屈?

此刻,顧傾城的表現,徹底激怒了方耀中。

他再也不顧什麼喬建國,冷笑道,“尺寸有偏差?你是誰?你才學技術幾天?”

“方師傅,我是搬運班的職工顧小妮!跟你學了七天的技術。”

顧傾城卻彷彿沒有聽出方耀中的反諷,而是認認真真的回答。

方耀中更生氣了。

周圍的人,則鬨笑出聲。

搬運班的工人,學了一個星期,就跑到八級鉗工面前大放厥詞?

ps:咳咳,文中所涉及的“技術”描寫,全靠度娘和蠢作者的y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