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妮是我妹妹!俺叫顧大牛,是她親哥!”

顧大哥隱約意識到,自己的妹妹,似乎並沒有他們想象中過得那麼艱難。

她在機械廠,好像挺、挺吃得開的。

顧大哥心裡這般想著,也就說出了實話。

“你是顧師傅的親哥?一個媽生的?”

門衛大爺瞪大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顧大哥。

顧大哥:……

因為常年幹活而被曬得黝黑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尷尬。

好吧,他知道,自己長得不如小妹。

其實不只是他,顧家的其他三個兄弟,長相也都一般。

唯獨顧小妮,是顧家上下長得最好的人。

她不但集合了父母最的部位,據說還隔代遺傳了奶奶的好相貌。

顧奶奶可是十里八鄉都有名的美人兒啊。

大高個兒,皮子白,結婚的時候穿著大紅的旗袍,那叫一個驚豔四射、風華絕代。

可惜顧奶奶的幾個兒女,樣貌個頭都隨了模樣尋常的顧爺爺。

咳咳,顧爺爺的基因非常強悍,兒女像他,一熘的孫子孫女也像他。

唯有顧小妮,總算沒有辜負了顧奶奶的好遺傳。

過去的顧小妮,是村花級別的。

在城裡吃了幾年細糧,竟變得愈發出挑。

上回“顧小妮”回家,顧家以及村子裡的人險些都看呆了。

顧家上下更有著深深的疑惑:這麼的閨女,真是我們老顧家的種兒?

當然,他們就是心裡犯滴咕,而不是真的質疑。

因為單看顧傾城,確實美得不像話。

可若是顧傾城跟顧父、顧母同框,眾人還是能夠隱約看出他們之間的些許相似。

“對!親生的大哥!一個爹一個媽生的!”

顧大哥無比堅定的點點頭。

“哎呀,顧師傅被二八工廠請去進行技術指導了,不在廠裡啊!”

門衛大爺有些犯難。

若是換做其他的普通工人,他說這一句,也就算完事兒了。

人不在廠子裡,來找他的家屬,要麼等、要麼就回去。

顧傾城不一樣啊!

那是領導們都敬重的大師傅。

她的親哥哥大老遠的來了,卻不能一句話就打發了。

“這位同志,要不你等等,我找人去車間說一聲。”

門衛大爺熱情的把顧大哥迎進了屋,自己則叫來一個工人,“小孫,趕緊的,去車間看看,我記得顧師傅走的時候,還留了徒弟!”

叫小孫的工人,一聽“顧師傅”,沒有推辭,趕忙小跑著去了車間。

顧大哥:……

他坐立不安,嘴巴也開始發乾。

這、這,到底是個啥情況?

雖然顧大哥很是摸不著頭腦,但他就是莫名有種預感:自家小妹在機械廠,好像挺有排面兒的呀。

不多時,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年輕跑了來。

“哎呀,大哥,你是我師傅的親大哥?”

小夥子面對顧大哥這個明顯鄉下人裝扮的人,全然沒有身為城裡人的驕傲。

他熱情、周到,彷彿眼前的人,是他的親大哥。

顧大哥趕忙點頭,“哎!哎!我叫顧大牛,是顧小妮的親大哥。”

“我、我不放心她,特意來看看,還、還給她帶了些家裡的菜。”

顧大哥有些手足無措,說話也不太順暢。

看他不像是來找茬的,手邊也確實帶了東西,小夥子等機械廠的職工都能確定,這人應該是顧師傅的親哥。

還是挺厚道的那種。

不是聽說了顧師傅得了重視,而跑來打秋風的窮親戚。

小夥子更是機靈,狀似寒暄,實則套話:“顧大哥,您不知道我師傅換了崗位吧?”

“啊?”

顧大哥一臉茫然。

別說知道顧小妮換崗了,他連顧小妮在廠子裡幹啥,他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小妮說過,她進了機械廠就會好好學技術!”

學會了,還會教給他呢。

小夥子卻眼睛一亮,哎呀,這話倒是跟他師傅的經歷給對上了!

她師傅進廠的時候是搬卸工,可人家總是利用業餘時間去車間裡學技術。

一個禮拜啊,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小夥子愈發覺得顧大哥可信,應該不是這扯虎皮當大旗的人。

“對了,巧兒呢?我剛才聽人說她去別的廠子了,巧兒咋辦?”

顧大哥沒有在意小夥子的反應,他還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

他記掛妹妹,也惦記那個沒了親爹的可憐外甥女兒啊。

一聽顧大哥還提到了喬巧,眾人愈發覺得他靠譜。

“巧兒在育紅班!放學的時候,我們這些小學徒會去接!”

小夥子殷勤的接過顧大哥的東西,“師傅走的時候,給我留了家裡的鑰匙。走,咱回家!”

小夥子熱情的張羅,心裡卻在暗搓搓的想:該怎麼稱呼師傅的哥哥啊?

叫大哥,肯定不成,差了輩分。

叫同志,太生疏了,不利於拉近關係。

難道叫師伯?可聽著又不太對勁。

要不,叫叔叔、大爺?

眼前這人,也就三十多歲的樣子,比自家大哥也大不了幾歲啊。

小夥子內心糾結,態度卻十分恭敬。

顧大哥更加手足無措了。

他就是個本本分分的老農民,偶爾進個城,也習慣了被人看不起。

這還是他頭一次被人如此對待。

受寵若驚啊。

顧大哥走路都開始同手同腳了。

小夥子卻彷彿沒有看到,繼續熱情的帶路。

出了機械廠,路過一個三層的小洋樓,然後來到了一個獨門獨戶的小院跟前。

卡察!

小夥子拿著鑰匙開了鎖,將黑漆凋花的鐵門開啟,露出了寬敞卻精緻的小院。

有葡萄架,有一叢一叢的花兒,還有一條鵝卵石鋪成的小路。

路的盡頭則是三間寬敞的紅磚黑瓦的大屋。

顧大哥只覺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夠使了。

尤其是當他穿過小路,來到正房的房門口,看著裡面的洋氣擺設,都不敢抬腳進門。

“您快請進!”

小夥子彷彿沒有看到顧大哥的無措,繼續笑著招呼。

“這、這是俺家小妮的房子?”

比電影裡演的洋房也差不到哪裡啊。

作為一個鄉下人,他何曾見過這種西洋範兒的真皮沙發、壁爐、凋花餐桌餐椅等物什啊。

“是師傅租的房子。不過,廠子裡現在正在討論,要給師傅分房!”

小夥子說到這些的時候,眼底帶著羨慕,也有著與有榮焉的驕傲。

雖然自己還享受不到師傅的高福利,但能夠拜到師傅的門下,他已經超越了同齡人。

只要他好好珍惜機會,努力跟著師傅學技術,早早晚晚,他也能像師傅這般厲害!

“租的房子?那得不少錢吧?”顧大哥小心翼翼的坐在沙發上,伸著手,想摸又不敢摸。

“一個月十塊錢!不過,師傅的工資更高!”

十塊錢的租金,絕對不低。

但師傅的福利高啊。

而且,除了機械廠的工資,師傅被其他廠子請去做技術指導的時候,也會給與一定的“補助”。

具體多少,他們這些學徒並不知道。

但,能夠跟著師傅去“出差”的學徒們,每次每人都能分到三塊五塊。

學徒們心裡大致也就有了猜測——少說兩三倍,多了也能翻個五六翻。

一次外出,就能賺幾十塊錢的外快啊。

在最近一個禮拜,師傅已經被邀請了兩次。

後頭,還有好些個廠子排著隊呢。

就師傅這技術,一個月少說也能賺個幾百塊錢。

十塊錢的房租,對師傅來說,真心不算什麼。

更不用說,廠子裡為了留住自家師傅這個人才,正在商議給她分房。

興許啊,這套院子,將來會真的落到師傅的名下!

顧大哥:……

十塊錢?

他們家這麼多壯勞力,辛辛苦苦幹一年,年底分錢的時候,也才只有一百多塊錢。

自家小妹,租個房子,一年就要一百多!

這、這!

顧大哥的三觀,絕對受到了衝擊。

但很快,更大的衝擊又來了。

到了傍晚,喬巧該下學了,就有另外一個小夥子殷勤的把人送了回來。

“大舅!”

喬巧年紀小,但已經記事兒。

且,她上個月才跟著顧傾城回了顧家。

對於顧家的姥爺姥娘、大舅二舅和小舅,她的記憶還是新鮮的。

看到顧大哥,先是愣了一下,仔細認了認,然後歡快的一邊喊著一邊飛撲過來。

“哎!巧兒真乖!讓舅舅抱抱!”

其實,顧大哥對喬巧也沒有那麼寵愛。

一來,顧大哥是個傳統的大男人,而男人嘛,多少都有些重男輕女,也講究個抱孫不抱子。

顧大哥對自己的親閨女,都不會太過親近。

二來,顧大哥跟喬巧也沒有太多的相處。

只是一個月前見了一面。

而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都是處出來的。

偶爾幾次的見面,就算是血親,也親近不起來。

不過,今天顧大哥遭受了太多“衝擊”,整個人都處於一種飄飄忽忽的狀態。

好不容易看到一個“熟人”,顧大哥本能的想要親近。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這幾個號稱是顧師傅徒弟的人,對待喬巧那叫一個周到、細緻。

“氣氛”渲染得足夠到位,顧大哥這個便宜舅舅,竟也覺得外甥女兒是個可人疼的小寶貝!

顧大哥:……

意識到自己的異常,顧大哥忍不住搖頭:

不怪我,只能怪這個世界太魔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