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像三十歲,卻未必是三十歲。

顧傾城知道,常年從事野外或是體力勞動的人,看著會比實際年齡大一些。

這位,應該是錢氏的夫君。

“表嫂,我、我娘子是趙郎中的遠房堂妹,孃家姓錢——”

見顧傾城一臉迷茫,完全不認識他們,那個三十來歲的精瘦漢子便趕忙說道。

“哦!”

顧傾城故意露出恍然的表情。

緊接著,她笑容滿面,眼底帶著期盼,“表妹呢?她怎麼沒有一起來?”

她那熱切的模樣,好似小孩子在等待大人分果果。

當然期待啊!

作為“投資人”,顧傾城恨不能自己的投資,當天就能收到收益。

而作為中間人,錢氏就是給她送錢的“財神爺”嘛。

“不好!出事了!”

趙青雲卻不會像親孃這般天真。

錢氏應該是敗露了,出了事,她的家人才會找上門來。

“真是該死!”

趙青雲咬牙切齒的暗罵一句。

他知道錢氏騙了自己的親孃,那個什麼姨太太更是仗勢凌人的高門寵妾。

她們根本就是設了局,坑了自家一百二十兩銀子。

這種事兒,容易做成功,可也有可能敗露。

寵妾畢竟不是正妻,而那位縣尊不算多清正廉明,可也不是蠢貨。

放印子錢,還涉嫌科舉舞弊,一旦事發,那就是要人命的大禍。

要麼,是知縣夫妻知道了姨太太的擅作主張,暗中動手進行了“清理”。

要麼,是鬧出了人命,官司打到了縣衙,知縣想保住自家的名聲和寵妾的性命,直接把似錢氏這樣的幫兇當成了替罪羊!

不管是那種情況,錢氏等為虎作倀的惡人,都將落個悽慘的下場。

趙青雲的腦子轉得飛快,只憑借錢氏家人的一通哭嚎,就幾乎猜到了真相。

他暗恨不已!

他感念母親的一片慈愛,不忍心打破她的幻想。

他都想好了賺錢的法子,只等一個月的時間一過,就用自己賺來的錢,來填補親孃弄出來的虧空。

趙青雲不想讓母親知道她上當受騙了。

他想保住母親的天真,也想讓母親如願以償的成為“頂樑柱”。

然而,他的計劃,卻因為錢氏家人的到來,而毀於一旦!

“什麼?表妹被抓起來了?還被投進了大牢?”

顧傾城瞪大眼睛,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兒。

她的心裡,卻默默為殺伐決斷的崔太太豎了個大拇指。

幹得漂亮!

錢氏這樣為了自己富貴,而坑害親戚、鄉鄰的人,就該受到嚴懲!

顧傾城敢打賭,錢氏絕不只是坑害了“顧氏”。

一定還有其他上當受騙的人。

顧氏還好些,她被坑了錢,還有房子、良田。

就怕一些生了貪心的百姓,被縣尊姨太太的名號唬住,又想輕鬆賺下四分利的紅利,不但把家裡的錢都拿出來,還會借錢。

銀子被姨太太黑吃黑,這些上當的人,喊冤都不敢去縣衙,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而他們的家底,甚至是借下的債,卻會逼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家破人亡,也不是不可能!

這些人固然有自己貪心的緣故,可姨太太和錢氏,也有著不可推卸的罪責。

錢氏被抓了?

還被關進了大牢?

那麼李氏呢?

顧傾城跟崔太太打了一次照面,對這位官家小姐出身的知縣夫人有了一定的瞭解。

這個女子如同許多受過良好教養的貴女一般,都是非常優秀的當家主母。

相夫教子,照看妾室,主持中饋,賢良大度。

他們是男人們最渴望的賢妻良母,也是丈夫最合適的合作伙伴。

她們在婆家,不只是妻子,還是女主人。

她們不會自降身價的跟侍妾、庶出子女計較,而是著眼大局,為了丈夫、家族的前程而考慮。

所以,崔太太應該會悄無聲息的處理李姨娘。

要麼病死,要麼送去庵堂祈福。

她不會把李氏做的那些蠢事公佈於眾,投鼠忌器啊。

崔太太還想當誥命夫人呢。

丈夫的名聲不能有任何瑕疵!

顧傾城太瞭解崔氏這樣的高門主母了。

上一世的她,也是這種人。

只不過她是頂配版,做到了賢妻良母的天花板。

“縣尊大人說,我家婆娘假借縣尊姨太太的名號,招搖撞騙,坑害了許多苦主!”

“嗚嗚,冤枉啊!表嫂,我家婆娘就是個沒見識的鄉下女人。”

“是我家妹子在縣尊府上當丫鬟,她伺候的正是姨太太。是姨太太自己想找個賺錢的營生,可又不願出本錢……”

錢氏的丈夫,原本只是乾嚎。

但說到這一節,終於忍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

這一次,他們家真是遭了大難啊。

不只是妻子被官差抓走了,就連妹妹小草也沒了蹤跡。

聽說是犯了錯,被太太發賣了出去。

至於賣到什麼地方,錢氏家裡連問都不敢問。

簽了死契的奴婢,是生是死、是留是賣,都憑主家做主。

而且吧,錢氏的婆家對小草這個女兒,並不十分在乎。

又不是天災人禍,更不是過不下去,只是因為兒子娶妻不夠彩禮,就把年僅七歲的女兒給賣了。

小小年紀就不要了,分離了七八年,沒有在一起相處過,又能有什麼感情?

小草的“失蹤”,真正讓她父母、兄長心疼的,不過是每個月拿回來的一吊錢的月例,以及能夠攀附縣尊大人的機會!

不過,隨著錢氏被抓,她的婆家上下,再不敢生出攀附貴人的想法。

太可怕了,動不動就把人關進大牢。

還會被打一頓殺威棒。

一個婦道人家,直接被按倒,砰砰的就是二十棍。

不死也要落個殘廢啊。

錢氏的丈夫跑去縣裡打聽了一圈訊息,直接被嚇壞了——

完了完了!

妹妹不知被賣去了哪裡,生死不知。

妻子呢,剛被抓去公堂,就被打得鮮血淋漓。

錢氏的丈夫只有一個想法:休妻!

趕緊跟錢氏撇清關係。

嗚嗚,他們家可是老實本分的清白人家啊,哪能有作奸犯科的犯婦?

不過,能跟錢氏做夫妻,還能過得十分融洽,她的丈夫,跟她在某種程度上是一路人。

自私、貪財!

男人不想管錢氏,甚至還寫了休書。

但,他還是想透過錢氏的事兒,多少賺一筆。

若是操作好了,興許連娶新媳婦的銀子都有了呢。

“表嫂,我家婆娘可是為了你才做了這件事啊!”

“現在出了事,你不能不管她。”

說到這裡,那精瘦漢子拿著袖子用力一抹臉,露出了尖嘴猴腮。

他的三角眼睛裡閃爍著貪婪的光芒,嘴裡更是開始放話威脅,“縣尊大人很生氣,正在繼續追查此桉。”

“如果我跑去跟縣尊大人稟告,說你也參與了這樁‘詐騙桉’,你定會同錢氏一樣,被抓進大牢。”

“表嫂,咱們是親戚,我也不想做的這麼絕。可我家實在艱難。錢氏騙了那麼多人,債主都把我家給堵了。”

這男人一邊說,還一邊打量四周。

鄉下的房子不值錢,但趙國棟蓋的這個院子,卻是難得的青磚大瓦房。

若是變賣的話,應該也值個二三十兩。

趙家還有上百畝的良田,若是都賣了,也能賣個幾百兩。

還有顧氏!

雖然年歲大了些,但她長得美啊。

青樓妓館或許嫌棄,可是一些有錢的老財主,或是上了年歲的富商,還是願意看在顧氏容貌的份兒上,把她納做小妾。

這麼的美人兒,怎麼著也能賣個三五十兩吧。

唉,若不是趙家莊還有宗族,錢氏的男人都想把趙青雲兄弟倆也給賣了。

顧傾城:……痴心妄想都無法形容這猥瑣男!

錢氏被抓,她騙的苦主,跟顧氏有什麼關係?

顧傾城也是苦主啊,她的手裡甚至還有錢氏親手寫的欠條!

然鵝,原主就是個極品啊。

哪怕再荒唐的事兒,她也能辦得出來。

顧傾城都要懷疑,在原本的劇情中,顧氏這個坑兒子的極品,估計也能做出自己受害卻還要變賣家產的賠償兇手的蠢事!

可惜,原主不在了,代替顧氏的是她顧傾城。

“啊?”

顧傾城疑惑的眨巴著大眼睛,“表妹是騙子?”

精瘦男人:……這不是重點啊!

重點是,我在威脅你!

而你如果不想被我告上公堂,被錢氏汙衊為“同黨”,你就該求我啊!

掏銀子!賣房賣地!

甚至是自賣自身!

都要籌夠銀錢,來堵住我的嘴啊!

“不可能!我不信!”

顧傾城開始了孩子般的胡鬧,“表妹這麼好的人,怎麼可能騙人?”

“哦!我知道了!表妹後悔了!”

“哼,她一定是覺得生意太賺錢,不想看我賺大錢,眼紅了,捨不得了,這才讓你來我家鬧!”

“我不管!我已經投了錢,我就要收分紅!”

錢氏的丈夫,以及幾個蠻不講理的債主,全都目瞪狗呆!

知道這個顧氏湖塗,是個好騙的蠢貨。

可、可她的腦回路為何如此清奇?

她難道聽不懂別人說的話?

舔了舔嘴唇,錢氏的丈夫覺得,自己或許可以說得更直白些。

走出門來,準備幫母親收拾殘局的趙青雲,看到母親彷彿又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一味的胡攪蠻纏,竟忍不住翹起了嘴唇。

還是那個湖塗、蠢笨的母親,可此刻趙青雲卻沒有半點的憋屈、無奈,反而有種莫名的蘇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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