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這日一早,碎金灘就熱鬧的厲害。

孩子們穿了新襖褲,各個打扮的好像長腿兒的紅包一樣,滿村的亂竄。

偶爾闖了一點兒小禍,婦人們也極力忍著沒有扯耳朵揍屁股。

實在是不想孩子哭,影響了自家過年的好兆頭……

前日二十八上午,村裡就已經殺了豬羊,各家都領了兩大塊肉。

其餘的點心、活魚、青菜、果子等年禮,也都分了下去。

其實,各家分紅的銀子都高達百兩以上,這些東西想買也是買得起。

但村裡發的年禮,在大夥兒心裡卻完全不一樣。

二村的家家戶戶也有一份,但要差一等。

大槐樹和大、小王莊拿到的是最末等,只有肉和點心!

因為晚上的時候,侯爺、李老二、李老四和溫先生,連同佳音都要進宮赴宴,散了宴席不好回村,就要住在伯爵府裡。

所以,李家的年夜飯就提到了中午時候開席。

仙客來歇業三日,家歡也閒不住,帶了楊廚子接過了上灶的差事。

家仁帶了妻兒,還有禮哥兒一起回來了。

當然,李老三幾日前也早早隨著學院放冬假了,以及在家待了好幾日,年禮都是他出面發下去的。

再加上後院的趙叔他們幾個老爺子、張神醫、村長老兩口,還有孤零零的劉鏢頭,李家院子也真是同往年的熱鬧沒差多少。

就是蔣先生和古力主僕兩個也被請了過來。

左右他們也沒什麼家眷,湊一起吃得了,省得還要往學堂送食盒。

日頭剛剛西斜的時候,團圓飯就擺上了飯桌兒。

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海里遊的,幾乎都被一網打盡。

經過煎炒烹炸,成了各色最好的模樣,擺在了眾人眼前。

李老二抱了酒罈子,親自給幾位老爺子滿了酒水,謝他們兢兢業業又守護了碎金灘一年。

“幾位老叔辛苦了,今日一定要喝個痛快。人家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看看咱們碎金灘多富有,寶貝坐了快一桌子了!”

眾人都是聽得哈哈笑,特別是村長和趙叔幾個連連擺手。

村長說道:“我們就是幾個拿不動腿兒的老頭子,可不是什麼寶貝,大夥兒平日不嫌棄就行了。”

趙叔也是點頭,嘆氣感慨,“說起來,我們這一輩子可是沒少吃苦。

“原本以為逃荒路上,死哪裡算哪裡,沒想到老天爺開眼,居然還有這樣的後福!

“如今是熱炕睡著,厚襖褲穿著,銀子花著,吃香的喝辣的,以前真是做夢都想不到啊!”

佳音給老爺子擺了碗筷,笑嘻嘻的說道:“趙爺爺彆著急,這才哪裡到哪兒啊。

“您好好保養身體,說不定明年這個時候,咱們就坐船出發,也去南邊看大海,看房子大的鯨魚,到時候您肯定會更感慨!”

“哈哈,當真?”趙叔果然聽得眼睛都亮了,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嚷著,“那我可得好好養著,爭取多活蹦亂跳幾年!”

“就是!這天下咱們沒吃過、沒玩過的地方多了,以後有機會必須出去走走。”村長也是激動的揮舞著菸袋鍋。

可惜,他還沒揮舞幾下,就被吳大娘搶了過去,嗔怪道:“馬上要吃飯了,別掉出菸灰,壞了大夥兒胃口。”

村長吧嗒兩下嘴,有些委屈,幸好手裡立刻被李老二塞了一碗酒。

“大叔,你可是咱們碎金灘的定海神針,馬上開席了,你給大夥兒講幾句吧。”

村長立刻就高興了,神采飛揚的說開了。

從遇到李家時候就知道李家不一樣,到逃荒路上艱難,最後是珍惜眼前的好日子。

眾人也沒覺得老人家嘮叨,反倒聽得同樣感慨。

待得十幾個酒碗碰到一起,聲音清脆,酒香盪漾開來,一年的辛苦付出和踏實收穫,也就落下了圓滿的帷幕。

家裡女眷都不在,吳大娘和佳音就和眾人坐在了一起。

吳大娘甚至也倒了一碗酒。

佳音倒是也想跟著,可惜被所有人無情攔阻了。

東屋和西屋也放了酒席,西屋是葉山帶著溫先生的長隨溫海,還有鄭三江、穆珝、古力,外加鄭一等幾個小子。

東屋則是冬梅、何嬤嬤、林嬤嬤、水靈和水雲。

原本水靈和水雲她們過年該回家一趟,但女主子們不在,她們不放心,死活兒不願回去,也就留了下來。

剩下的小廝和小丫鬟,廚子馬伕等人在灶間也開了一桌兒。

都是忙了一年,這一刻不論什麼身份,都有資格好好享受豐盛的一餐……

吃過飯,佳音把家裡瑣事交代一下,就梳妝打扮,換了衣衫,預備進宮了。

不得不說,侯府繡孃的手藝就是好。

佳音赴宴的“戰袍”是大紅紋錦窄袖襖,配了雪緞裙子。

裙子裡還暗藏著羽絨褲子,腳上則是保暖的鹿皮短靴。

腰帶上用金線繡了繁複的花色,間或點綴著幾顆珍珠,很是精緻。

壓裙角的玉環沒有用羊脂玉,而是用了水頭極好的翠玉。

燈光照耀下,流光溢彩,同罩在外邊的翠綠孔雀金線大氅呼應。

大氅看著輕薄,不臃腫,其實裡面縫了紫貂的皮子。

無論多冷,只要攏緊,大氅下就是一方溫暖的小世界,寒氣不侵。

至於首飾……

眾人一致幫忙選了金嵌玉的丹鳳銜珠釵子壓發,胸前掛個赤金的七寶瓔珞,耳上是粉珍珠串的葫蘆墜子,手腕上一對兒紅瑪瑙鐲子。

何嬤嬤和林嬤嬤兩人親自上陣,熨燙衣裙,梳頭,妝容,足足忙了半個時辰,才算完工。

佳音方才吃的太飽,這會兒一直在打瞌睡。

好不容易清醒過來,看到鏡子裡的“成品”,她也驚了一跳。

何嬤嬤和林嬤嬤本事了得,硬是把她從一個跳脫的野丫頭,變成了端莊貴氣的大家閨秀。

別說外人,就是她自己都覺得陌生。

但這樣也好,無論外人怎麼傳說,這畢竟是她第一次正式亮相。

為了不給義父和二伯丟臉,就是裝,她也要裝一晚上!

再說,她學了這麼多年的規矩,總要派上一次用場啊,否則何嬤嬤怕是鬱悶的要吐血了。

果然,何嬤嬤激動的滿屋子轉了好幾圈,激動地就差抹眼淚了。

她不停的囑咐著,“郡主,您可一定不要忘了那些規矩啊,堅持一晚上就行!”

佳音無奈好笑,多多安慰了她幾句。

待得外邊有小丫鬟來請,她才去了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