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親兵在帳篷外,高聲喊道,“侯爺,有大隊蠻人衝營!”

李老四什麼也顧不得了,直接背上長弓,手握長刀,翻身上馬就帶人出去殺敵了。

朝中紛亂,他不熟也不擅長勾心鬥角,但殺敵卻是手拿把掐!

複雜的事,交給侯爺這樣的聰明人。

殺敵的事,就交給他好了。

正好,先前出門迎接運糧隊,前後十來日沒有遇到蠻人,他的長刀都已經口渴了,今晚就用蠻人的血來飲刀好了!

穆珝不知道從哪裡衝出來,也是披掛了鎧甲,手握長槍,快馬跑在未來岳父身側,高聲說道,“四老爺,我來助你一臂之力。看看咱們今晚誰殺的蠻人多啊!”

“好小子,膽子挺大,就是不知道本事如何?”李老四哈哈笑,“走,戰場上見真章!”

兩人一前一後衝出軍營,帶領五百先鋒軍殺入黑夜……

白日裡天空過於晴朗,夜晚也是處處繁星。

這會兒許是也不想看見人間烽火,星星們紛紛閉上了眼睛……

不過半個時辰,蠻人丟掉了百十人的性命,就退走了。

李老四和穆珝也帶了兵卒回營,戰死三十五,輕重傷二十多,就是李老四胳膊都被劃了一下。

江澄聽說,親自送了傷藥到主帳,笑道,“郡主就是細心,這次的糧車裡,夾帶了五車藥材,成品傷藥也有二十多斤,足夠咱們撐上兩月了。”

李老四也不在意這樣的小傷口,在水盆裡洗過血跡,就要放下衣袖,說道,“傷藥留給兄弟們吧,我這點兒小傷不診治,過個三五日也好利索了。”

“那怎麼成!”江澄不同意,勸道,“郡主送藥,大半是擔心你和侯爺。若是知道你們不肯用,郡主一定又惱又急。”

李老四想起出徵之前,閨女拉著他一遍又一遍的囑咐,也是露了笑臉。

穆珝趕緊替他上藥,最後用白色棉布帶子纏好手臂。

李老四舒了一口氣,誇讚道,“我閨女就是厲害,琢磨出的這傷藥灑上就不那麼熱辣辣的疼了。”

穆珝笑道,“四老爺說錯了,這是張神醫琢磨的藥方,郡主的藥坊熬製。若是被張神醫知道,怕是又要吹鬍子瞪眼睛了。”

“哈哈,”李老四大笑,“不怕,張老爺子是我閨女的師傅,他的藥方就是我閨女的。他就是知道,我給他拎兩罈子好酒就擺平了。”

眾人也都是笑起來。

沒一會兒,李老四和江澄要下去歇息了。

江澄就喊了穆珝,“我那帳篷比較大,今晚和我湊合一宿?”

穆珝搖頭,應道,“我住侯爺這裡,門口扔個墊子就對付一覺了。萬一蠻人再夜襲,我還想再去殺一場呢。”

“這小子,人不大,殺性倒是不小!”江澄笑著拍他的肩膀,倒也沒再堅持,“那成,你在這裡睡吧。明早起來也嚐嚐我們營裡的菜粥!”

說罷,他就和李老四走了。

侯爺繞到簾子後,取了一張狼皮褥子扔給穆珝。

穆珝直接鑽進簾子,就把狼皮褥子鋪在了床邊,躺上去,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就在侯爺以為他要睡了的時候,他卻突然開了口。

“侯爺,功高蓋主可沒有好下場,萬一那個人……容不下你,你打算怎麼辦?我覺得帶兵殺回江南,讓天武換個主人也沒什麼不好。

“起碼不會擔心誰一聲令下,就把你的至親之人都咔嚓了。屠刀掌握在自己手裡,才是真正放心,對不對?”

侯爺伸手掀開被褥,躺倒了床上,沉默了好半晌才應道。

“只要北征勝利,收復江北,我就了了心願。那人想要蓋世功勳,想要千古美名,甚至是我的命,儘管拿去好了,無所謂。

“若不是當年的奇遇,我早就死在路上了。這後半輩子的日子都是撿來的,我不貪心。

“至於說李家等至親之人,我若是不死,他們也許會有危險,但我死了,他們反倒會無比的安全,甚至榮寵不斷。

“天武受戰火屠戮十幾年,我不想因為我一人,再讓江南血流成河。一人冤屈或者怨恨,同千萬百姓的安寧相比,無足掛齒。”

穆珝聽得胸腔裡酸澀,“過來之前,我曾和郡主提過這些話,郡主也說您不會同意殺回江南。我還不服氣,如今看來,還是郡主瞭解您。”

侯爺無聲笑了,想起遠在千里之外的閨女,很是欣慰。

“那丫頭太過聰明,什麼都瞞不過她。回去之後,你不要說太多,省得她惦記。以後的事,誰也沒法預料,但凡有一絲希望,我都會盡力平安回去。我還想親自送她出嫁!”

穆珝沉默,知道再勸也沒用了。

“侯爺,您是我此生見過的,唯一的英雄。”

侯爺翻了一個身,聲音很是平和,應道,“英雄受世人敬仰,但註定是對得起天下人,唯獨辜負了家人的期待和惦記。所以,我才選了你做郡主的良人。

“就是因為你特立獨行,不被世俗束縛,眼裡只有最親的人,沒有大義。作為父親,把女兒託付給你,才最放心。”

穆珝哽了一下,暫且把這“誇讚”應下來了。

“侯爺放心,任何時候,郡主在我心裡都是第一位的。甚至包括您,若是同郡主一起遇到危險,我都會先救郡主。”

“永遠都要記住你今晚的話,睡吧。”

侯爺再沒說話,營帳裡安靜下來,只有外邊偶爾傳來巡邏隊的腳步聲……

無論暗夜裡發生了什麼,悲歡還是喜樂,太陽都會照舊升起。

新一日來臨,窮人為了餬口奔波,富人為了保住富貴絞盡腦汁兒。

又一次大朝會上,以禮部尚書為首的朝臣們再次叩請皇上早立太子。

皇上還是不置可否,微笑問道,“愛卿們的想法,朕也知道了。如今朕的書桌兒上,已經摞了幾十本的摺子。朕近日就會決斷,各位愛卿靜心等候吧。”

吏部尚書是個老狐狸,不知為何,瞧著皇上如此,總覺得心裡沒底。

於是,他果斷換了話頭兒,說起祭祀祈雨一事,結果禮部尚書依舊不放棄,立刻跟隨說道,“還請皇上儘早立下太子,到時候太子主持祈雨儀式,定然能感動上天,降下甘霖。”

皇上依舊笑著,直接起身回了後殿,朝會也就算了。

吏部尚書冷冷掃了禮部尚書一眼,什麼都沒說,帶頭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