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世界。

黑暗而荒蕪的亂石山上,一座破敗的神廟中冒出了紅光。

“啊啊啊啊啊——該死!”

飽含憤怒的咒罵聲響起。

廟中漂浮不定的紅光全部飛落在那座城皇神像上,令神像栩栩如生,彷彿活了過來一般。

“牛頭馬面何在?”

神像問道。

另一道低沉的聲音隨之響起:

“吾等皆在此,上神不必擔心,祭陣已經完成,即將召喚毀滅。”

“這樣就好,那些人類一定想不到,我所呼喚的毀滅必能讓文明隨之斷絕——不說了,馬面隨我來,送我去找一具屍體,借屍還魂。”

“是,上神。”

……

東勝國。

首都廣場。

武小德靜靜打量著對面幾人。

“我記得議會還不能進入我們的世界——”

他把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

對面為首那男子點頭道:

“我們跟你一樣,是這個世界的人,在見識到世界的終極真理之後,決心投靠滅世議會。”

他背後一名小個子男生盯著武小德,陰冷地說:“你只不過是運氣好,完成了一次難度很大的任務,得到了獎勵而已。”

“從其他角度來說,你並不比我們強多少。”

之前那名女子插話道:“所以還是交出徽記吧,這對你是一件好事。”

武小德意外的看了對方一眼。

——我背後站著兩尊魔神,你們還敢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難道你們也有魔神?

不。

他們背後是一名滅世議會的議員。

議員……

又怎樣?

“徽記是我完成任務的獎勵,如果我就是不交呢?”武小德問。

“如果你不交,那麼你的下一個任務就一定是必死的任務,等你死了之後,那枚徽記依然是議員大人的。”

為首那人道。

武小德沉吟著說:“需要這麼直白嗎?大家都是一個單位的,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處好關係也是一樁好事,何必上來就要打生打死的?”

對面幾人面面相覷。

他們看上去彷彿被什麼事情難住了。

那女人突然道:“你難道根本不明白議員是多麼的強大?”

“或者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終末’?”小個子男生也急急忙忙的追問道。

“沒人跟我說過啊。”武小德攤手道。

——哪怕是在被人威脅的時候,收集情報也是一樁好事。

對面幾人恍然大悟。

威脅一個不知道狀況的傻子,當然是不可能成功的。

為首的男子耐心解釋道:

“每當一個世界毀滅,它所具備的全部力量都會在最後一刻凝聚在一起,具現成千奇百怪的東西,它被稱之為‘終末’。”

那女子接著說道:“擁有‘終末’的人無比強大,甚至可以跨越等級的限制,一舉釋放出毀滅世界的力量——擁有這些毀滅之物的存在們,被稱之為議員。”

小個子男生冷笑道:

“——難道你真的要跟這樣的偉大存在作對?”

武小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原來如此。

但是這又如何?

耍耍嘴皮子就想要我的東西?

要麼真刀實槍的幹上一場,要麼滾得遠遠的。

至於你是能毀天還是能滅地——

難道我就不會進步?

就算真的打不過,那也不妨礙我回到未來去想辦法。

“抱歉——”

武小德正要拒絕,忽見天空中的血光更加熾盛。

他微微一怔,忽然反應過來。

幽冥天幕還未消失!

那個牛頭說了,祭陣已經完成——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嘩啦。

血池中泛起漣漪。

只見一個通體血色的人形怪物,從血池中爬上了岸。

它看上去就像是人類,但形體卻比人類更高、更壯,而且手腳皆是利爪。

它手中握著一根長矛,語氣低沉的道:

“是誰呼喚我而來?”

無人回應。

“閣下是何方神聖?”武小德問道。

那個怪物接話道:“祭品我已全部接收,所以你們的請求我已經滿足了。”

武小德停了一秒。

祭品……

那就是城皇神的幽冥法幕,將所有人轉化為靈魂,進行了一次獻祭。

可是,城皇神請求這個怪物做了什麼?

“你做了什麼?”武小德問。

怪物道:“地、水、火、風之中,我能破壞世界的水迴圈體系——現在它已經開始崩潰,相信未來的幾天之內,整個世界都會陷入一場滅絕的大洪水——恭喜你們。”

“恭喜?”武小德重複道。

“大洪水有一定的機率徹底摧毀文明,洪水過後,你們只有極少數人能活下來,你們將再次回到原始時代。”怪物道。

話音落下。

轟!

一聲震響,血池中冒出了沖天的水柱。

天空上,烏雲極其迅勐的鋪陳開來,雨水頃刻間就落了下來。

暴雨。如注。

武小德站在雨中,有些發愣。

城皇神根本不是想毀滅一國,他是想徹底毀滅這個文明世界!

獻祭已經完成。

如果怪物說得是真的,那麼這個世界將會有一定的機率的走向毀滅!

換句話說,城皇神也算是達到了他的目的。

“快走,先回去稟報議員。”

對面那為首的男子興奮地說道。

“沒錯啊,這個世界要毀滅了,議員一定會排除萬難,前來準備接收世界毀滅之後具現的‘終末’!”他身旁的女子也道。

這一刻,他們反而顧不上武小德了。

——世界毀滅後誕生的東西,比武小德身上的徽記有吸引力多了。

幾人瞬間遠去,一下子就看不到蹤影了。

只剩武小德站在原地。

那怪物仰頭看了看天空的雨水,悶聲道:

“我們的交易已經完成,那麼,我也該走了。”

“等一下。”武小德道。

“還有什麼事?”那個怪物問。

“我現在希望這一切停止。”武小德道。

怪物一怔,忽而獰笑道:“這可是獻祭之法上約定好的事,你真以為能隨便更改?”

武小德深吸一口氣,正要讓身後的魔神行動,耳邊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多虧你殺了城皇神,現在祭陣無人主持,我們的機會來了。”

——是那位靈。

“要怎麼做?”武小德立刻問道。

“這是一位毀滅使者……讓我來跟它溝通。”那位靈說道。

下一瞬。

一股熟悉的感覺湧來,武小德只覺得自己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這是降靈了!

只見他身周忽然浮現出層層疊疊的水氣,憑空凝結成玄奧的水符文。

這些水系符文密密麻麻的在他身後彼此勾連,形成一本水光氤氳的藍皮書本。

“聖柱之書。”

怪物低吼一聲。

“沒錯,這是一本聖柱之書。”武小德眼神深邃的道。

“你拿出這樣一本書,是想跟我完成進一步的交易嗎?但我絕不接受你的戲耍,你不能讓我剛才的努力全部打水漂!”

怪物煩躁的甩動手中長矛道。

“剛才那一步並不是用來毀滅這個世界的。”武小德道。

“那是要做什麼?大洪水只能毀滅世界!”怪物面上帶了殺氣,不耐煩的嘶吼道。

武小德耳邊傳來那位靈的聲音:“要借用一下你的徽記,才可以獲得它的信賴。”

“用吧——只要能拯救這個世界。”武小德道。

那位靈便控制著他的身體,從聖藏之戒中取出了徽記。

這枚古樸的圓形徽記一拿出來,亡靈之書上頓時浮現出兩行冰晶小字:

“塵封的災難徽記。”

“說明:世界陷入毀滅,而你卻可以享受滅世帶來的‘好處’。”

靈將徽記拋過去。

“看看這個。”

它說道。

對面的毀滅使者接了徽記,細細一看,頓時笑起來。

“原來如此,這個世界的大洪水已經開始,但你卻有這個稀有之物,是怕大洪水不一定能毀滅文明麼?”

武小德面無表情道:“這個世界的文明程度太高了,我擔心這次毀滅的機率並不高,所以何不借用這股力量,去尋找真正被大洪水毀滅的世界。”

怪物一手抓著災難徽記,另一隻手指著武小德身後那本泛著藍光的書籍,開口道:

“我可以幫你完成一次超時空搜尋,但是你身後那本聖柱之書——”

“是你的酬勞。”武小德道。

怪物身上的殺意散得一乾二淨。

它滿意的點點頭,轉過身,大步走到血池旁,將災難徽記丟進了血池之中。

緊接著,怪物便開始念頌一段長長的、無比晦澀玄奧的咒語。

足足過了七八分鐘。

它忽然喝道:“成了!”

話音剛落,只見血池一震,那枚災難徽記飛到半空,漂浮不動。

血池裡的血水全部飛起來,沒入徽記之中。

與此同時,天空中的雨水也全部被吸入那枚徽記之中。

徽記上瀰漫出藍、紅兩色光芒,彼此追逐著畫出圓形,最終形成了一片半透明的光影。

亡靈之書頓時翻開,顯現出一行行冰晶小字:

“毀滅使者與你身上的靈完成了一次交易。”

“它誤以為你是滅世議會的人(雖然你好像就是滅世議會的人),所以在商定酬勞之後,為你完成了一次罕有的術——”

“多元災難共鳴。”

“說明:消耗當前世界出現的大洪水之災,尋找那些已經被大洪水毀滅的世界,透過災難共鳴之術,建立一個直達通道。”

“——你可以直接去汲取世界毀滅後的具現物。”

武小德慢慢回過味來。

是的。

誠如那位毀滅使者所猜測的一樣,這個世界雖然爆發了大洪水,但卻不一定會毀滅。

但是透過災難共鳴,可以消耗當前世界的大洪水,直接尋找到已經被大洪水毀滅的世界!

這是一舉三得的事。

既把當前世界的大洪水消耗掉了,又幫自己尋找到了一個已經被大洪水毀滅的世界,從而可以獲得世界毀滅後的‘終末’。

——除此之外,還贏得了毀滅使者的信任!

“這本書是你的了。”

武小德身上的靈說道。

那本書飛出去,輕輕落在毀滅使者的手中。

毀滅使者收起了那本書,衝著武小德點點頭道:

“我們的交易已經完成了,不過你要小心,如果你的實力不夠收取那個世界毀滅後的具現物,你也會被其同化,成為它的一部分——”

“它會變成你的囚籠。”

“知道了。”武小德道。

毀滅使者後退幾步,身形逐漸變澹,消失在虛空之中。

這裡只剩下了武小德。

——以及他身上的靈。

“我說過了,我的報酬可是最適合你的,現在你知道原因了嗎?”

靈控制著他的身體,朝那飄浮的災難徽記走去。

武小德道:“我獲得了世界毀滅後的‘終末’,就等同於一名滅世議會的議員了,是這樣嗎?”

那位靈語氣深沉地說:

“正是如此,如果你連一件基本的‘終末’都沒有,終究只是個炮灰,早晚被滅世議會犧牲掉,而我們的世界也將被它們徹底毀滅。”

說話間,武小德站在了血池邊。

血池已經乾涸。

災難徽記漂浮在半空,依舊不斷散發出血與水兩色光芒。

“職業者起碼要達到300級,才有資格收取‘終末’,但這一刻我憑藉你的亡靈之書,以願牆上的委託為規則,降臨於你身上——”

“就由我來幫你完成這一次的收取!”

那位靈一邊說著,一邊控制著武小德的手,抓住了災難徽記。

下一秒。

災難徽記上爆發出一陣沖天的光芒。

整個世界突然遠去。

武小德發現自己站在無盡的黑暗宇宙之中,四周滿是遙遠的星辰和浮光。

無窮的璀璨光芒朝身後飛退。

他發現自己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朝著一個方向前進。

久而久之,一切都陷入了喪失自我意識的永恆黑暗,連時間與空間都似乎已經無法感覺到了。

一切都化為了永恆——

永恆的混沌。

忽然。

前方突然出現了一顆藍色的星球。

它那柔和的蔚藍光芒喚醒了武小德的自我。

他再次“醒”了過來,記起了自己是誰,又是如何抵達了這裡。

“看,多美麗。”

武小德身上的靈感慨道。

“是啊,這顆星球真是迷人……可是我沒有看到任何陸地。”武小德道。

“陸地全部被淹沒了,這就是完成了滅世的‘大洪水’,整個世界已經不再有任何生靈存在,世界進入了它的毀滅狀態——”

“亦即是所謂的‘終末’!”

“沒有生靈……如果是水的話,應該有水生類生命存活啊?”武小德忍不住問道。

“所以這就是機率問題,也許這個世界之前並沒有水生動物,也許這個世界在大洪水中洩露了什麼武器,讓水生生命也走向了滅絕。”

那位靈道。

他攤開手,讓手中的災難徽記漂浮起來。

那個藍色星球頓時冒出一道道森寒的光芒,宛如極光一樣,朝武小德飛速掠來。

“開始了!”

那位靈低聲喝道。

無窮的絢麗光芒從星球上暴漲而起,全部環繞在武小德身周,飛快的來回掠動,就像有著自我意識一樣。

“‘終末’究竟是什麼?”武小德忍不住問道。

“每個‘終末’都不一樣,在沒有得到它之前,誰都不知道它是什麼!”那位靈回應道。

武小德看著身周的絢麗光芒,嘆口氣道:

“我只是個35級的小小職業者,現在就要獲得‘終末’這樣的力量了?”

那位靈帶著笑意說:“在和平時代,35級的職業者一生都見不到‘毀滅使者’,也絕不會面對‘滅世議會’這樣恐怖的組織。”

說話間,那些光芒全然沒入武小德身軀,消失不見。

嗯?

這是什麼情況?

武小德怔了怔,有些反應不過來,正要開口問,神志卻突然恍忽了一下。

“快看看,這個‘終末’是什麼?”那位靈問道。

“我不知道……總覺得自己變得有些奇怪了。”武小德忐忑地說。

“有沒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召喚欲?又或者能感應到身體的變化?或者——有沒有一種‘分娩’的感覺?”那位靈細細的問。

“暫時沒有。”

“‘終末’可能是一種兵器、一個術、一個生命體、又或是變身——這些是常見的,如果你沒有感覺到這些,那麼它很可能是從未出現過的東西。”

“讓我再體會一下。”武小德閉上眼道。

那位靈便不再問了,保持著沉默,等待武小德找出“終末”的力量。

過了數息。

武小德忽然覺得意識中多了什麼。

他細細去觀察,卻發現亡靈之書出現在了自己的腦海中。

——這是自己的能力。

在這一刻,它為什麼迴歸到了自己身上?

武小德心中好奇。

這時,只見亡靈之書自動翻開,顯現出“眾生無法逾越的嘆息牆壁”那一頁。

“我去!”

武小德忍不住脫口而出。

“嘆息牆壁”的作用,是把一切招式都變成自己的風格。

難不成——

它要把“終末”也變成自己的風格?

武小德朝“嘆息牆壁”望去,只見通體漆黑的牆壁上,已經浮現出了一行行冰晶小字:

“注意!”

“這是一場最為嚴肅的問答,你必須想清楚了再回答,絕無反悔的餘地。”

“問:”

“在所有獲得‘終末’的存在中,至少都是300級以上的存在——”

“你只有35級,實力弱到了極致;所以你有什麼辦法能讓自己與其他擁有‘終末’的存在並肩而立?”

“如果你找不到辦法,他們一定會殺了你,奪走你身上的‘終末’。”

“你唯一的翻盤機會就是以‘嘆息之牆’將‘終末’個人化!”

“請想出那個戰勝300級以上擁有‘終末’的敵人的辦法!”

“這是最後機會!”

武小德看著這個問題,陷入了沉默。

35級,300級。

這簡直是雲泥之別。

但是!

難道因為自己實力差,就要去死?

那不行。

快想一想,自己到底要怎麼才可以立足。

武小德開始回憶自己所有的戰鬥經歷,開動腦筋,尋找屬於自己的那一線機會。

可是。

35級。

對上300級。

這要怎麼打啊!

武小德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

媽蛋的。

他們那麼強——

何不把他們拉到同一水平線,然後用自己豐富的經驗打敗他們?

對,就是這樣!

武小德蹲在地上,漸漸有了一個全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