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按照道理來說,見鬼的應該是陸沉。

但此刻在李涵博臉上,卻像是目睹了一百個貞子從四面八方爬出來一樣驚恐萬分。

陸沉的面上倒是一切如常,那些不合時宜的愛意原本就該像垃圾一樣丟掉,我們也應該明白一個道理:

深愛沒用,相愛才行。

“你,你你……”

還是沒改掉一緊張就會結巴的習慣,李涵博一手提著蛋糕,一手揚起在半空中,似乎想去抓住那道瀟灑的拋物線。

“別愣著了,”

陸沉的語氣淡淡的:

“把盒子開啟,我要拿點東西出來。”

趕在小胖子有所反應之前,陸沉直接把包裝拆開,因為覺得告白的話語放在蛋糕上太過難看,他特意讓老闆準備了兩支心形的煙花。

這代表著他昭然若揭的心意,除了顧初然,怎麼會有人不懂。

“我去,真是活見鬼了!”

李涵博完全說不出話了。

如果說親眼看到陸沉丟掉玫瑰花,驚恐程度不亞於一百個貞子向他襲來,那麼眼前的這一幕,則更像是一百個伽椰子鑽進了他的被窩。

除了冷汗涔涔、手腳發麻,他已經無法再有更多的感觸了。

“走吧。”

完成了自己的改造,陸沉重新把蛋糕包裝好。

他自然沒有打算把給顧初然的生日蛋糕也一併毀掉,他唯獨想要收回的只是那些佔據了他一半人生的愛意。

從今以後,你我愛恨清零。

……

另一邊,KTV包間內。

顧初然同寢室的好友看了一眼手機,已經是12:10,但目光可及的範圍內依舊沒有看到陸沉。

“初然,你說陸沉幹嘛去了,他不是應該趕在12點準點給你過生日嗎?”

田子衿的語氣裡是滿滿的毋庸置疑,似乎在顧初然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都本能地覺得,陸沉一定會這樣做,他的付出都是理所應當的。

是因為兩個人的差距太大嗎?恰恰相反,無論是從外表還是綜合條件來看,陸沉都不可能“配不上”顧初然。

所以多年之後陸沉也回想過,之所以讓旁觀者有了這樣的看法,歸根結底不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

就像為什麼今天他即將被拒絕第60次,是因為從十五歲到二十歲的五年裡,每個月他都會換著花樣別出心裁地向顧初然告白。

因為這份執念,他都快忘了自己在別人眼中是什麼模樣。

明明他和顧初然一樣是大學城的風雲人物,明明他的身邊和顧初然一樣追求者眾多。

甚至是站在顧初然立場上的田子衿,都不得不承認這個少年不僅相貌出眾,還足夠耀眼,更重要的是,他永遠保持著修養和體面。

這樣一個人但凡對她流露出一點好感,她都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奔赴到對方身邊。

“或許……是因為什麼事情耽誤了吧。”

顧初然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手錶。

其實在這10分鐘裡,她的心中也隱隱有些煩躁。

但她確信,陸沉一定又會帶來截然不同的驚喜,如果不是這樣,又怎麼能證明這五年來他不下百遍表達過的愛意?

“不會是有什麼豔遇了吧?”

田子衿笑意盈盈地打趣。

雖然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她突然就想在顧初然面前開一個玩笑。

身為同齡女生,又有著大學兩年朝夕相處的瞭解,田子衿其實能看出來,顧初然對陸沉根本就不排斥,甚至相較於陸沉,對其他男性她會更加不留情面地拒絕。

可就是這樣青梅竹馬的兩個人,在陸沉這樣的優質男孩如此猛烈的攻勢下,為什麼時至今日兩個人依舊沒有走到一起?

如果陸沉身邊真的有這樣一個人出現,顧初然又是否真的還能坐得住呢?

“他不會的,我瞭解。”

顧初然幾乎不假思索地下了定論。

的確,陸沉對其他人的距離和邊界感在她看來早已成了習慣。

即便是面對三十歲的陸沉,那個事業有成,精力、閱歷和社會地位都處於巔峰的男人,她都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又何況現在呢?

“咚咚。”

短促而有力的敲門聲傳來,雖然陸沉的幾個室友還抱著麥克風鬼哭狼嚎,但一直默默關注著門那邊動靜的顧初然還是第一時間聽到。

她揚起頭,露出白皙的脖頸,完全不輸電影明星的眉眼幾乎能讓任何二十歲的男孩一見傾心。

看著穿著白色T恤的少年向她走來,顧初然不自覺地緊了緊身上的外套。

那是陸沉的白襯衫,二十歲的他乾淨地像一泓清水,和他的愛一樣熱烈而又純粹。

“沉哥回來了!”

伴隨著室友劉思鈞的一聲呼喊,片刻前還在大吼“死了都要愛”的男孩們盡皆安靜了下來。

陸沉沒有避開顧初然的目光,即便心底的某個地方還無法抑制地生疼,但他知道,這一定是他這一世愛顧初然的巔峰。

這種勇敢,這秒過後,再也不會有回潮。

“祝伱生日快樂。”

在眾人的起鬨和簇擁中,陸沉徑直走向了顧初然。

眼前的她正披著自己的白襯衫,就像婚後無數次在客廳的沙發看到的那樣。

他原以為,是多年的努力讓顧初然最終下定決心堅定地選擇了自己,卻不知道,原來一切都只是親情和友情。

吹蠟燭、合唱《生日快樂》、分蛋糕。

直到所有的流程結束,除了顧初然和李涵博之外的所有人都探頭探腦、面面相覷。

這不對勁,陸沉不是買了花嗎,除了花應該還有別的,他為什麼只是一動不動地站著?

“咳,沉哥,要不要來唱首歌?”

畢竟是學生會的外聯部副部長,劉思鈞顯然是所有人當中最會來事兒的。

只見他將麥克風遞給陸沉,露出一個“懂的都懂”的表情,而陸沉也毫不推脫地接過,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走到臺階上,說:

“那我就唱一首《十年》。”

鋼琴的前奏響起,在場的每個人心中都浮現出一種在十年後被稱作“emo”的情緒。

沒有一首歌能比陳奕迅的這首《十年》更能代表陸沉此刻的心境。

他回到了十年前。

從這一刻,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刻,恰好是十年。

十年前的今天,是顧初然的第60次拒絕,但他不願醒;

十年後的那一天,當顧初然說出親情和友情,他才終於看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