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嬤嬤正給徐婉淑擦藥膏呢,徐婉如的茶水,一半倒是撲到她手上了。

燙是不燙,可徐婉淑狼狽萬分,也是真的。她梳了個雙丫髻,前額還留了些劉海,這麼一撲,形象全無。

“姨娘!”徐婉淑畢竟還是個孩子,被人這麼撲了一碗茶水,心裡自然是委屈的。

可是,燕國公主已經說過了,這茶早就涼了,徐婉淑不敢說燙,只閉著眼睛大哭,“姨娘,我的新裙子啊!這是我最喜歡的裙子。”

徐婉如低頭一看,褙子裡面,長衫下面,竟然露出幾寸大紅色的石榴裙。

“母親的喪期一年都沒滿,是哪個不長眼的奴才,竟然給她穿了紅裙子!”徐婉如一伸手,就抓了徐婉淑的紅裙。

這個不長眼的奴才,自然是宋紅妝了。

朱念心是年初月底沒的,到現在,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才滿一年孝期。

最近徐錚病倒了,宋紅妝見不到他,又因為徐簡徐婉如落水的事,燕國公主也不見人了。她們母女兩人在自己的菊園裡面,穿衣服戴首飾的,就很隨便了。

父母親去世了,子女要守三年的孝。第一年是重孝,更是不能穿一絲兒亮色。這會兒,徐婉淑非但穿了條紅裙子,還一副捨不得的模樣。

雖然她是姨娘生的,可朱念心,卻是她名義上的母親。孝期未滿一年,徐婉淑大紅色都穿上身了,宋紅妝的確是沒把朱念心放在眼裡。

宋紅妝自然是知道,不能穿了亮色出門。可徐婉淑實在是喜歡這條裙子,就偷偷穿在了長衫下面,露出一個裙角,外面又是褙子又是披風的。不仔細看她,應該不會發現。

徐婉淑進屋的時候,屋裡的幾個大人都沒注意。燕國公主素來不喜歡她,抱了一下徐策,就摟著徐簡說話了。

宋紅妝只顧著討好燕國公主,沒注意女兒偷偷穿了紅裙子出門。姚小夏更是懶得看一眼徐婉淑,她鬧將起來,姚小夏也只注意她的臉了。

倒是郭玉芙,進門的時候,就早已經看見了。只是,這事的正主兒不說,她幹嘛去說,不是惹人嫌嘛。

所以,徐婉淑自己這麼一哭鬧,為了條裙子要死要活,反而讓所有人都看見了。

張嬤嬤也顧不得給她上燙傷藥膏了,拿布抹了一下徐婉淑的臉,趕緊吩咐丫鬟,帶屋裡換條素色的裙子。

姚小夏衝著門口招了招手,白嬤嬤就過來了。她是姚小夏的陪嫁嬤嬤,自小看著姚小夏長大,自然知道,這會兒,姚小夏是發火了。

“你去杏園找一下徐大老爺,再去望湖樓找下侯爺,要是有空,麻煩他們過來一下。”姚小夏語言溫和,卻十分堅定,“他們要是沒空,我就一直等著。”

白嬤嬤自然知道,這是為了徐婉淑的紅裙子。一年重孝,眼看就要過去了,可徐家這幾個妾室,對朱念心,實在是太不尊重了。

說到底,都是徐錚寵妾滅妻的緣故。娶朱念心的時候,愛的死去活來。沒多久,就抬了宋紅妝進門,打臉打的噼啪響。

柳家三人,前兒對徐婉如和徐簡,又是下藥又是淹水又是匕首的,謀殺的事剛交給府衙。這會兒,宋紅妝的女兒就穿了條大紅色的裙子,重孝期間就這麼晃盪出來。

現在要是不發火,忠順府會覺得,朱家人好欺負吧。想怎麼來怎麼來,妾室想殺嫡子嫡女,什麼手段都能上。正室的孝期,妾室的女兒就穿大紅色,這忠順府,已經是天下大亂了。

要是再不說,徐婉如和徐簡在這家中,還有什麼地位。一個妾的女兒,心腸九轉十八彎,竟然往自己身上潑水陷害徐婉如。她要是不潑茶水,這紅裙子,還不見得有人會看見呢。

白嬤嬤領命去了,張嬤嬤也發現不對勁了,這舅太太,看起來很溫和,這次可一點兒也不帶商量的。

“白玉,”姚小夏又吩咐,“你跟吳笑說一聲,讓他去宮外等老爺,下了早朝,也過來一趟。”

燕國公主聽了,就知道朱家的人,是打算鬧大鬧徹底了。

這大過年的,實在是晦氣。可昨晚柳家謀殺的事,還有今天早上徐婉淑的紅裙子,哪一件說出去,忠順府都是欺人太甚。

張嬤嬤只好安撫姚小夏,“舅太太別發火,這事,我們公主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這是重孝期,的確不能穿大紅色的裙子。”

“我沒發火,”姚小夏搖搖頭,“我只是挺失望的,妹妹嫁你們府裡的時候,我們老太爺還說,燕國公主為人正氣。可我沒料到,這府裡現在是這麼一個樣子。”

燕國公主倒是不說話,抱著徐簡坐了一會兒,說,“等大家來了再說吧,這府裡,是得整治一下了。”

徐錚的幾個妾室,實在是太不靠譜了一些。朱念心本就不是爭寵挾制妾室的人,她自己進門的一年半,只在燕國公主面前立規矩,從來沒管過宋紅妝的事。

等她生了一雙兒女,對丈夫徹底死了心,又有了未來的依靠,更不管妾室做什麼了。所以,宋紅妝和柳色,完全就處於放養狀態,一時間,就有了這麼多漏洞。

宋紅妝立了一邊,臉上突然沒了血色,徐婉淑換了條淡青色的羅裙,也從屋子裡出來了。一屋子的人,誰都不說話,氣氛十分壓抑。

過了一會兒,忠順府的大老爺徐銘和夫人王氏一起過來了。爵位由徐錚繼承了,可朱念心病了幾年,家中的庶務,都交給大老爺徐銘夫妻管理了。

徐銘雖然是嫡長子,卻沒得到爵位。他心裡怎麼想,誰也不知道,只是,前世一輩子,徐婉如都沒見他紅過一次臉。即使是老二徐鈞承爵,他也沒有不滿。想來,性子溫和是一定的。

他們夫妻管著庶務,就住在最東南角的杏園,離中心的萱園和芝園,都有些距離。明明最遠,來的,反而是最快的。

徐鈞和庶出的老三徐鋒,因為年底的事,這會兒都不在京城。徐錚病了一段日子,卻老是因為家中妾室的事,反覆來萱園,心裡也是十分煩躁。(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