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府的屬官江平,人如其名,心裡再怎麼震驚,面上還是波瀾不驚。

聽了這番來龍去脈,江平震驚之餘,倒是沒有忘記跟錦衣衛的人,問及處理結果。既然幾位皇子都有牽扯,這事算起來,還真是皇室的家務事。他這麼個小小的郡主府屬官,總得先問清楚上頭的意思。看看皇上是可以有定奪,他才好回府跟長史和郡主交代。

錦衣衛得了王錦鵬的吩咐,知道皇上有意讓郡主知道,此事背後幾位皇子都插了手。所以,錦衣衛跟江平說的事,七七八八,大概就是錦衣衛能夠查到的大概事實了。

江平是馬文遠親自聘去郡主府的人,頗有幾分急智,聽錦衣衛把事情說的這麼仔細,心裡就有了個大概了。果然,跟長史說的一樣,皇上有可能讓郡主自己處理。這幾位皇子,哪一個是個善茬,太子位高名正,三皇子身後站了德妃孃家鄭尚書家的人,三皇子妃又有個大理寺卿的父親,五皇子有個彪悍能摟錢的外祖父,戶部尚書先且不說,沈家在河間一帶,在軍中還頗有些威名。這三個人,無論跟誰碰上了,郡主這麼個女兒家,又是做妹妹的,能不退讓三分嗎。沒憑沒據,如何質問這三位。

江平心中暗自嘆氣,回了郡主府,把自己聽的,一一說給了馬文遠聽。

一口氣說完,江平頗有些疑慮,問道,“長史,這事皇上如此掰開了告訴我們郡主,到底是作何打算呢?”

馬文遠笑著搖搖頭,說道,“莫要揣測上意,只是……”

他說道只是,卻賣了個關子。江平和馬文遠頗有些舊日交情,這會兒就直接開口問道,“只是什麼呢?”

“只是,”馬文遠笑的有些冷,說道,“主辱僕死,也是時候,讓京城這些人,看看我們郡主府的實力了。”

江平知道,府裡有幾個高手,就比如郡主身邊的那個熊嬤嬤。那天若是熊嬤嬤一起跟著去了,就算是百人圍攻,郡主也能安全脫身。長史這般說,莫非,是打算讓熊嬤嬤她們出手了?

只是,馬文遠卻不說破,只吩咐江平下去,先安撫好這次傷亡的侍衛,再提拔下陳江和章金水等人。至於張友英等錦衣衛的人,自有王錦鵬這些人責罰,輪不到他們郡主府的人出手。

徐婉如京郊被圍之後,京城眾人都在猜,多半是呂家的人動了手腳。當然,也可能是承恩公鄧家。畢竟,京城的勳貴人家,誰都長了眼睛,長了耳朵,鄧家二房和呂家來往,很多人都看在眼裡。眼下鄧太后剛進了皇陵,皇上對這個外家,也不知道是什麼心態。揣摩上意的人,都在觀望。

誰知到了三月初,會試的榜單剛剛貼了上去,京中卻出了些紛亂。就連國子監的監生們,也不熱衷於討論文武全才的新任會元謝三郎了。

這事還得從會試一事說起,這次會試的主考官,正是王叔平的弟子張鑫。王叔平不僅是肅宗的帝師,還是太宗一朝的內閣重臣,而今雖然早已告老還鄉,可他的弟子,很多就是肅宗一朝的中流砥柱,謝三郎的外祖父傅廣雅,就是其中一個。

肅宗一朝,到如今風調雨順,政通人和,會試上即使有人要動手腳,也不敢太壞了規矩。前朝那些個舞弊替考,洩露試題,在現在這個太平盛世,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可偏偏,有一件事,戳中了肅宗的心思。

肅宗當政,也已經快十年了,眼下又除去了後宮掣肘的鄧太后,正是意氣風發之時。會試榜單一出,肅宗見人才濟濟,龍心大悅,便召見了會試主考張鑫,還有國子監和禮部的幾位官員,定下了殿試考題。

會試之後殿試,殿試之時,就是肅宗這個天子去做主考。只是主考要出的考題,也得問一下眾人的意見。肅宗收拾好後宮雜務,一手掌握了天下權柄,心中有些想動天下的土地。只是這天下良田,多半被權貴人家佔了。所以肅宗想動土地,就想從田稅上入手,由淺入深,慢慢圖謀。

大楚開國伊始,百廢待興而且地廣人稀,均田還能實行一段日子。只是到了太宗一朝,均田就名存實亡,按人均收稅,已經漸漸不可行。權貴和大地主名下田地無數,卻偏偏各有理由避稅,這樣一來,戶部的財政收入銳減。

太宗從賀太后手中奪回權力,就開始慢慢攤丁入畝,不再按丁計算納稅,反而要看名下田地的數量和質量。肅宗而今坐穩了皇位,自然也想繼續太宗未盡的事,造福天下百姓,又給國庫創收。

跟眾人商量好殿試考題,肅宗直覺得今年萬事如意,事事順心。等這一批的學子入朝堂,如何都是他的人才,而後政務自然順通。

肅宗心情正好呢,卻聽王錦鵬進宮說了一事。

王錦鵬一說完,肅宗就鐵著臉砸了一個杯子,守在書房的宮人,立即跪了下來。

這些年,肅宗威儀漸重,早已經喜怒不形於色。乾清宮的內侍宮人們聽見杯子碎裂的聲音,心都跟著提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讓皇上這般大怒。

沒兩天,宮中就發了飭令,直接送去了張鑫的府上,飭令他言行無狀,目無君主。雖然沒有擼去張鑫的禮部左侍郎的位子,卻免了他在翰林院的差事。

張鑫是兩榜進士出身,又考了庶吉士進翰林院,清貴又有才名。藉著恩師王叔平的人脈和名聲,入閣與否不好說,可是日後前途,必定是不可限量的。

被皇帝這麼一叱責,張鑫的前途,就到此為止了。即使皇帝仁厚,落井下石的人,總是少不了的。張家的未來,從此以後,就是一路下坡了。京城的權貴們看在眼裡,自然要打聽,張鑫是怎麼得罪了肅宗。

肅宗倒是沒有刻意隱瞞,很快,京城就有人打聽到真相了。

原來,果真是張鑫狂妄自大,言行無狀,目無君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