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絲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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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往常見面就“開戰”完全不同,孫小菊一夜沒有招惹鮑榮幸,但在天亮時分,一股冷風突然鑽進屋裡,把鮑榮幸的鼻子衝得發癢。他控制不住,打了一個大噴嚏。被驚醒的孫小菊猛地翻個身,伸出大腿,把他蹬了一腳。鮑榮幸瞬間摔到地下,把他的幸運一下子變成了厄運。鮑榮幸不敢吭聲,渾身哆嗦著穿衣服。他知道,這個時候,男人在女人那裡永遠也別想爭出個子醜寅卯來,女人就是天生的真理,錯誤永遠屬於男人,更何況孫小菊這次肯定憋著火呢,要不然不會一個晚上都不搭理他。
“回來!你要去哪兒?”
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鮑榮幸剛要出門,就聽孫小菊突然大吼了一聲。鮑榮幸縮頭返回來,小聲嘟噥:“去公司唄,還能去哪兒?”
孫小菊詐屍般地從床上坐起來:“胡說,今兒個你哪兒也不準去,你給我好好伺候著老孃!”
“公司還有一大攤子事要處理,我不去你說咋辦?”
“咋辦?”孫小菊惡狠狠地說,“涼拌!”
鮑榮幸心裡明鏡似的,妻子說的話那就是聖旨,雖然沒有“欽此”二字。別看他是大老闆,在妻子這裡,他啥也不是,只有尊旨謝恩的份。經過長時間的磨合,鮑榮幸也有對付孫小菊的辦法,那就是軟磨硬抗。這一招很好使,所以他就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了。
過了很長時間,孫小菊起床了,對一直傻子般待著的鮑榮幸說:“怎麼不說話了,裝悶葫蘆是吧?別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去找那個小妖精?老孃不夠嫩是不是?告訴你,你給我立刻辭掉方潔茹。”
鮑榮幸聞聽此言,頓時心驚肉跳。他納悶她是怎麼知道方潔茹的事情的,但是妻子的話除了照辦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為了落實孫小菊的要求,鮑榮幸約方潔茹到護城河大堤上一敘。
護城河大堤上兩排大楊樹形成的濃密樹蔭,遮住了盛夏似火的陽光,來到這裡,城市的喧囂一下子銷聲匿跡了,只有夏蟬在不厭其煩的唧唧著。
鮑榮幸和方潔茹一前一後在大堤上漫步。鮑榮幸看著遠方,皺著眉頭,開始向方潔茹道歉。說他妻子要他辭掉她,他也沒有辦法。不過他會想想別的辦法,無論如何他都不會不管她的。說過那些之後,鮑榮幸突然問道:“你說人活著為了什麼?”
方潔茹光聽鮑榮幸講了,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話。她激靈了一下,不知道怎麼回答,也就乾脆沒有回答。
“你知道嗎?我自打看見你我就放不下了。我也知道我們不太可能,可是,自打從老家搬到古城來,我老婆美容不成,弄得賤勁賊大。我回家她就對我吆五喝六的。我受夠了,我活得太累了。不要笑話我,我今天想坦率地告訴你一句話。我要大聲對你說,方潔茹,我愛你!”
鮑榮幸的喊聲驚動了樹上的知了,它們紛紛停止鳴叫撲稜稜棄樹而逃。方潔茹望著那些胡亂飛走的知了,沒有理會鮑榮幸,冷冷地轉身往回走。
鮑榮幸看到方潔茹生氣了,趕忙說:“對不起,我說錯了,對不起,我收回剛才的話行了不?”鮑榮幸像孩子做了錯事一樣,巴勾著眼看方潔茹。見她不領情,便撒腿往回跑去。鮑榮幸返回來的時候,香腸、雞翅、板鴨、麵包、小菜、汽水、啤酒,抱了一大抱,像擺地攤的小商販,在地上一攤,擺出了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
方潔茹望著鮑榮幸滑稽的樣子,不禁笑了一下。鮑榮幸見方潔茹笑了,他也像悔過自新的小學生,馬上笑了起來。隨著話越來越多,方潔茹心情好了一些。吃喝著地上的東西,沒有再說那事,當然對於辭退的事也沒有再提。這時,鮑榮幸邀請方潔茹參觀他的公司車間,方潔茹答應了。在這之前鮑榮幸說過好多次,她一直沒有去,她對那些不感興趣。
在公司的一個車間裡,鮑榮幸指著一座浪煙滾滾的大房子給方潔茹看,說那是粗料車間。方潔茹看見一群工人戴著黑頭套穿著黑衣服在屋子裡忙乎著。鮑榮幸又指著一個安靜的小房子說那是化驗車間。方潔茹看見幾個穿白大褂的人來往穿梭著。鮑榮幸再指著一個巨大的房子說那是膨化車間。方潔茹看見一隻巨大的鐵桶忽悠忽悠滾動著。
鮑榮幸不厭其煩地給方潔茹介紹著他的防漏公司,臉上無不露出炫耀的神色。方潔茹一路上只是點頭,沒有說一句話,因為鮑榮幸對她無論怎麼介紹,那都是對牛彈琴,她對那些一竅不通。
不一會兒,方潔茹站在一個大鍋爐跟前看起來。她對這個東西還稍微有點感覺,因為她在讀書的時候看到過學校裡開啟水的鍋爐。鮑榮幸這個鍋爐特別大,比學校的鍋爐得大三四倍。這個鍋爐的頂端冒著白氣,呲呲地響。腰部的儀表指標哆哆嗦嗦的晃動,像得了癲癇病。鍋爐上纏繞著的各種水管,鏽跡斑斑。水管裂縫裡的水滴下來,掉到地上形成了一條條小水溝。方潔茹此時才彷彿理解了當年地理老師講河流是怎麼形成的真正含義。
鮑榮幸見方潔茹端詳著鍋爐出神,便湊到她耳朵邊上,鬼鬼祟祟地告訴她說這裡有點軍事機密,告訴她不要說給別人。
一聽鮑榮幸說軍事機密,電視上那些鐵罐子、水池子核設施的影像和被原子彈爆炸燒焦了的臉的畫面立刻浮現在方潔茹的腦海裡。她打了個冷戰,緊靠在鮑榮幸身上。
鮑榮幸看出了方潔茹的心思,嘿嘿一樂:“比喻,我就是個比喻。說白了這就是個過期的鍋爐。買的時候就是舊的,本來是應該報廢的,為了便宜我就買了,反正也沒什麼事,我們幹這一行的都懂得。不過這個秘密不能讓安檢部門知道,要是知道了非罰款不可。”
方潔茹點點頭,沒有什麼表示,只是催促鮑榮幸離開車間。鮑榮幸順坡騎驢,說為了給方潔茹壓驚,要帶她到外邊去吃飯。
出了車間,他們轉眼走在了馬路上。鮑榮幸專心開車,方潔茹一言不發。方潔茹知道,此時的鮑榮幸為了彌補他的過失,在想方設法博得自己的歡心,而她自己說不上什麼心情,反正依然這樣了,就順著他得了,怎麼也是要走的人了,犯不上跟他較勁。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為了她的計劃能夠順利實施。
突然,車子一個急剎車,方潔茹差點撞在前擋風玻璃上。她抬頭望去,只見前邊一箇中年婦女正在淒厲地大喊抓賊。
說話間,鮑榮幸什麼話也沒說,跳下車,一個箭步躥了過去。
方潔茹看見,這原來是個菜市場路口,搶包的是一個扎小辮兒的小夥子。他根本不是鮑榮幸的對手,在他撒開了腿幾乎把褲子跑掉的時候,被追趕上去的鮑榮幸一把揪住。可是不知從哪兒又躥出來兩個小夥子,其中一個把腿一伸,把鮑榮幸拌了個嘴啃地。被揪住的小夥子乘機迴轉身,狠狠地在鮑榮幸的屁股上踹了一腳。
方潔茹急忙打了110報警,跳下車也追趕過去。
三個歹徒中的其中一個從腰間拔出一把尖刀,獰笑著,朝方潔茹猛撲過來。方潔茹順手抄起身旁肉鋪案板上的一把賣肉的刀子,明晃晃朝歹徒衝去。三歹徒見狀,相互對了對眼,轉身就跑。可是已經晚了,一句底氣十足的斷呵把他們嚇了一跳,此時巡警已經來到他們背後。
扎小辮的歹徒指著方潔茹反咬一口地狂喊起來:“她是歹徒,看她還拿刀子哩!”
“少廢話,走!”隨著警察嚴厲的呵斥,三個歹徒士氣全無,像洩了氣的皮球乖乖地跟警察走了。
鮑榮幸從地上爬起來,滿臉血汙,跟個剛打過滾兒的土驢一樣。方潔茹看著他,心中湧出一絲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