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7 何其諷刺的拯救

或許是交談花了太多的時間的關係，在黎格和梣一起走進森林深處的時候，天也逐漸的黑了。

“對了。”

黎格突然想起了什麼，發動了魔法。

“【高階道具創造】。”

魔法順利的發動了，讓黎格的身上多出了一件黑袍。

黎格拉起黑袍的兜帽，半遮掩住自己的相貌，引來了一旁的梣的好奇。

“這果然是魔術吧？”

梣好像有些驚歎的樣子。

“是魔術。”黎格也沒有解釋太多，道：“你不是有在暗中看到我和「災厄」之間的戰鬥嗎？這沒什麼好驚訝的吧？”

與諾里奇的「災厄」持續長達兩個小時的激戰，這期間黎格一直在使用魔法。

梣既然一直在旁觀觀戰，那應該已經看到黎格使用魔法的場景了才對。

“話是這麼說，但看到有別人在使用魔術，還是挺讓我感到意外的。”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因為不列顛的妖精不是很瞧得起魔術呢，魔術在他們眼中只是不必要存在的東西，我所使用的魔術也要麼是我自己研究開發出來的，要麼是從格里姆的身上學的，所以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有我以及格里姆以外的人在使用魔術。”

“難道，在你那個時代，使用魔術的人有很多嗎？”

這部分的未來情報並不算是多麼的重要，就算知道了大機率也不會影響到未來，於是梣才沒有忍住好奇，問了出來。

“不。”黎格卻是給予了否認，道：“就算是在兩千多年後的不列顛，會使用魔術的人，據我所知也只有幾個。”

“首先是女王摩根。”

“其次是摩根的養女。”

“最後則是和你一樣被譽為救世主的阿爾託莉雅。”

“不把我計算在內，未來的不列顛就只有這幾個人有在使用魔術了。”

黎格透露出來的情報，令得梣怔了一怔。

“摩根的養女？”

梣似乎對這點感到了在意。

“對。”黎格漠然道：“她已經被我殺了。”

梣腳步微微一頓，緊接著又是立馬恢復了過來。

她的注意力同樣轉移了，都噥似的低語了一聲。

“與我同為救世主的樂園妖精……阿爾託莉雅……嗎？”

梣不知道在想什麼，有些走神的樣子。

“啪！”

忽然，黎格伸出手，抓住了梣。

“怎、怎麼了……！？”

梣立即渾身緊繃，下意識的舉起了手中的法杖。

那是和選定之杖很相似的一把法杖，卻不是選定之杖，更不是傳說中由救世主梣持有的選定之槍。

黎格倒是在這把法杖上感受到了類似於摩根使用的那把黑槍的魔力，估計這把法杖的力量並不會遜色於阿爾託莉雅的選定之杖多少。

這讓黎格不禁多看了那把法杖兩眼，緊接著才出聲。

“你在想什麼？都快撞到樹上去了。”

被黎格這麼一說，梣才發現，自己面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棵樹。

要不是黎格抓住了她，剛剛梣應該會直接撞到樹上去吧？

明白了這一點之後，梣默然的轉動視線，看向自己的手。

那隻手，現在正被黎格抓著。

這對梣來說，其實是有些過於親密的接觸。

“抱歉。”

黎格注意到了梣的視線，將自己的手鬆開。

“……應該道歉的是我。”梣又一次的苦笑了，道：“要不是你抓住我，我就出糗了。”

“那我還真想看看呢。”黎格看向梣，澹澹的笑道：“你出糗的樣子，應該是這輩子都難以看到第二次的場面了吧？”

“……你就太抬舉我了。”梣抿了抿嘴唇，道：“我一直都在出糗，像小丑一樣，在這不列顛裡出了好久好久的糗了。”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沉悶了起來。

“繼續走吧。”

黎格沒有打破這沉悶的氣氛，只是說了一句。

“嗯。”

梣亦轉過身去，繼續在前面帶路。

不過，她並沒有保持沉默。

“我記得你說過，你是你那個時代的救世主的同伴吧？”梣不知出於何種目的，這般問道：“那她是個什麼樣的妖精呢？”

“她嗎？”黎格想起了阿爾託莉雅，表情都不自覺的放鬆了些許，道：“她是個把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將所有人的外在與內在都盡收於眼底，卻不知該怎麼處理，只能盲目的去隨波逐流的笨蛋。”

梣沒有對黎格的說法感到驚訝，似乎是知道黎格所說的把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意思是什麼。

她也是樂園的妖精，和阿爾託莉雅一樣，均擁有著能夠看穿謊言的妖精眼。

所以，黎格想表達的意思以及阿爾託莉雅的視野，梣應該都是能夠明白和理解的。

黎格便繼續說了下去。

“她不僅是個笨蛋，還是個明知道會得不到回報，甚至會被當事人遷怒及虐待，結果看到別人出事時，依舊會忍不住衝上去的超級大笨蛋。”

“就我個人的看法，像她那樣的大笨蛋，其實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妖精國，出現在不列顛裡。”

“她若是隻有一個人的話，肯定也沒辦法在這不列顛存活下去。”

“所以，因為一開始的緣分，我們一起走上了旅途。”

在梣的面前，黎格竟是連以往不會對阿爾託莉雅說的話都說出來了。

“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她是樂園妖精，有著拯救不列顛，拯救妖精的使命。”黎格神情變得有些冷漠的道：“但說實話，在我看來，那種使命簡直就是個笑話。”

“……為什麼這麼說呢？”梣忍不住出聲道：“只要是妖精，打從其誕生的那一刻起，就會擁有一個明確的目的。”

“這是妖精的存在意義，也是妖精的使命。”

“一旦失去，妖精就會淪為失去光輝之物，不被這世界所需要。”

“更別說是樂園妖精的使命了，拯救不列顛，拯救妖精，那不是很偉大的事情嗎？”

梣的這些話，與其說是在說給黎格聽的，不如說是在說給自己聽的。

對此，黎格難得表現出不屑的態度來。

“在我看來，對事不對人，那本身就是一種泯滅人性的行為。”

“或許法律會需要這種行為，國家會需要這種行為，世界也會需要這種行為，但人若是隻做這種行為，還將這種行為視為所謂的使命，其本質必然會產生扭曲。”

“所以，我一直在問她一個問題。”

“妖精，值得拯救嗎？”

對於黎格的這個問題，梣回答得毫不猶豫。

“妖精當然需要拯救。”梣頗為堅定的道：“守護妖精，才能守住不列顛。”

這是梣一直以來的理念。

她之所以一直在救世，一直在對抗「災厄」的威脅，為的就是保護不列顛。

而想保護不列顛，那就得保護妖精。

過去，梣便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方才走上了巡禮之旅，走上救世的道路。

可惜……

“你也說了，他們只是需要被拯救，而不是值得拯救。”黎格看向梣，直言不諱的道：“對你而言，拯救妖精也只是拯救不列顛所需的一種手段及過程而已。”

“你是為了不列顛，才會去拯救妖精。”

“如果不是為了不列顛，你自己也不覺得妖精值得拯救，難道不是嗎？”

梣失去了言語。

看著這樣的她，黎格回想起來的就是救世主梣的一生。

這位救世主的一生在別人看來能用傳奇二字來形容，在黎格看來，卻是得用另外兩個字來形容。

那就是———悲慘。

一開始的時候，她和阿爾託莉雅一樣，都是從海上漂流到妖精國不列顛，被不列顛的妖精給收養起來的。

那個時候，她還不叫梣，而是叫做薇薇安。

妖精歷4000年，星之內海將薇薇安送到了不列顛，讓薇薇安漂流到了不列顛北部的奧克尼。

那個時候，妖精國不列顛中的六大妖精氏族分別是風、土、牙、翅、鏡以及雨，不列顛北部的奧克尼就是雨之氏族的領地。

雨之氏族的妖精發現了薇薇安，並飽含愛意的將薇薇安撫養長大，讓薇薇安在充滿溫暖及幸福的環境下度過了童年。

那個時候的薇薇安可遠比阿爾託莉雅幸福得多，至少她沒有受到收養自己的妖精的虐待，更沒有人想抓她去賣。

於是，在那種環境下長大的薇薇安的夢想並不是履行樂園妖精的使命，而是創造一個任何人都能安詳生活的童話王國。

然而，不列顛的妖精對樂園的妖精其實普遍抱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憎惡。

那是來自原初的憎惡。

那是起源於妖精島出現之前的仇怨。

因為這份憎惡，雨之氏族藏匿樂園妖精的事觸怒了其它氏族的氏族長，最終導致風、土、牙、翅四大氏族聯手進攻奧克尼。

雨之氏族因此一夜被滅，薇薇安亦是被迫逃離了從小長大的故鄉。

從那時候，妖精薇薇安的世界就變了。

變得充滿了惡意。

變得充滿了不幸。

她明明為了這個國家一直在祓除「災厄」帶來的威脅，卻是在旅途的過程中因為那份源自原處的憎惡被所有的妖精厭惡，一直遭受妖精的迫害。

每次解決掉「災厄」之後，梣就會被妖精流放，甚至受到包括毒殺在內的各種刑罰。

在這個過程中，要不是有拯救不列顛，守護不列顛的信念，梣恐怕早就崩潰了。

可就算一直堅持了下來，梣還是對妖精產生了不信賴，產生了戒備，甚至產生了憎恨。

這就是被譽為救世主的存在。

何其……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