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 事情的前因後果

“————”

不算寬敞的庭院裡，極其沉重的空氣在其中流動著，讓所有人的心都跟著逐漸提了起來。

葛傑夫、格格蘭、尹維爾哀以及克來姆一行四人便再也插不上半句話，只是凝視著在院中對峙的那兩人，似乎在不自覺間屏住了呼吸。

黎格與布來恩則相對而站，一個很是隨意的站在那裡，一個沉著腰，壓低著身體，將一隻手搭在腰間的刀上，做出隨時可以拔刀的攻擊姿態。

從表面上看的話，應該有很多人都會覺得，這次對拼的勝利者，將會是布來恩吧？

完全摒除了雜念，重新迴歸一名劍士的姿態的布來恩便不僅氣勢凜然，沒有露出半點的破綻，身上散發出來的迫力亦是非同小可，極端冷靜的表情與眼神更是無時無刻不在滲著一種千錘百煉的戰士該有的感覺，不管是從哪一方面來看，都能讓人輕易看出其實力的高強及專注。

反觀黎格，站姿隨意，動作鬆鬆垮垮，連刀柄都沒有握住，渾身上下破綻百出，加上那過分年輕的長相，只給了別人一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感覺，讓人絲毫不懷疑，面對布來恩，他僅需要一秒便會迎來敗北。

然而，明明就是這樣，神色凝重的卻是布來恩，而不是黎格。

黎格只是鬆鬆垮垮的站在那裡而已，就已經給布來恩帶來了一股可怕的壓力。

“這傢伙究竟是誰……！？”

布來恩心中只有這樣的一個疑問。

他拼命的絞盡腦汁，打算從自己的記憶裡找出與眼前這個少年形象相符合的強者的情報來，可任他再怎麼回想，都始終想不到人類中有哪個強者是如對方這般年輕且強大的。

難道是【蒼薔薇】的領隊？那個19歲就已經踏入英雄領域的神官戰士？

但那個人不是女的嗎？

而且，對方雖已經踏入了英雄領域，卻不至於強到和眼前這個少年一樣的地步吧？

至少，布來恩並不認為，一個剛剛才踏入英雄領域沒多久的神官戰士能夠給自己帶來這般壓力，哪怕他自己還未踏入英雄領域也一樣。

那麼，眼前這個少年到底是誰呢？

布來恩怎麼想都想不出一個結果來。

不過……

“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了吧？”

布來恩壓下心中的驚疑，讓自己專注在接下來的一戰上。

不這樣的話，自己根本不會有勝算，身為戰士的敏銳直覺就在這樣告訴著布來恩。

於是，布來恩進一步的摒除雜念，讓自己更加的專注。

這時，一直盯著他的黎格卻是沒有任何來由的突然開口了。

“出刀之前，不如先跟我說說，你究竟都遇到了什麼吧。”

這突如其來的詢問，便讓布來恩不由得一怔，旋即陷入了長久長久的沉默。

沉默了許久，布來恩才開口。

“……告訴你也無妨。”

或許是因為尋回了一點身為戰士的尊嚴，布來恩終於鬆口了。

他就這麼當著所有人的面，開始講述起自己的經歷。

“自從在御前比武大會上輸給史託羅諾夫以後，為了變得更強，取得更高的本領，我加入了一個盜賊團。”

這是為了獲得殺人的機會，在生死之間磨練本領。

“那個盜賊團的前身是一個傭兵團，專門在戰爭期間替國家打仗，而在沒有戰爭的時候，他們則會去襲擊一些有錢的商人或者貴族，以此謀取錢財。”

布來恩的話，讓在場不少人都皺起了眉頭。

顯然，這份差事並不是多麼的光榮。

但布來恩似乎並不在意。

“我會加入他們，不是為了錢財，也不是為了行使暴力，只是為了不荒廢自己的本領，並擁有可以正當殺人的機會而已。”

“所以，只要是個傭兵團，不管是什麼樣的傭兵團我都無所謂，抱著這樣的想法，我才加入了他們。”

“然後，我就碰到了那件事。”

那是兩個多月前發生在要塞都市耶·蘭提爾的事件。

當時，黎格還只是一個剛剛升上秘銀級的冒險者，飛飛和娜貝亦是還未開始出名。

而在耶·蘭提爾的北方森林中，卻是出現了一隻強大的吸血鬼。

“當時，我所在的那個傭兵團剛好便棲息在那一帶，且就在那片森林之中。”

“他們盯上了一個據說是從帝國來的富商之女，對方在耶·蘭提爾最高階的旅館金光閃耀亭中大肆揮霍錢財，身家極其富裕，結果就是非常不幸的被我們派出去盯梢的人給盯上了。”

“我現在都還記得，那是一個非常平靜的夜晚，那個富商之女因為金光閃耀亭意外失火一事，連夜離開了耶·蘭提爾，被派出去的人給引到了森林中。”

“緊接著，恐怖的事情就發生了。”

布來恩的聲音開始顫抖了起來。

“具體都發生了什麼，因為當時我並沒有親自參與劫掠的關係，便並不是很清楚。”

“我只是待在根據地中，突然察覺到一陣驚天動地的轟鳴及動靜，然後就有人跑回來說，我們派出去的人都死了，碰到了非常恐怖的吸血鬼，那個吸血鬼還和什麼人打了起來的樣子。”

“我不顧徹底亂作一團的大本營，獨自一人跑了出去。”

“結果，你們猜，我看到了什麼？”

布來恩的表情都扭曲了起來。

“我看到兩個人在戰鬥。”

“他們每一次對拼，都會產生讓地面破碎的震動。”

“他們每一次對碰，都會讓森林中的樹木成片成片的倒下。”

“我連他們的樣子都沒能看清楚，只能看到兩道影子在互相追逐，所過之處就好像天災過境一樣，整個世界都因他們之間的戰鬥在被破壞。”

“而我，光是為了在那戰鬥的餘波中活命就使出了所有的力量，卻還是差點死了。”

布來恩的訴說，讓在場眾人都宛如置身於那個時候的戰場中一般，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布來恩心中的恐懼、驚懼以及絕望。

面對天災時，人類的無力就在那樣的場景之下，體現得淋漓盡致。

布來恩還在訴說著。

“之後，那片森林裡還發生了更恐怖的大爆炸，我當時正好逃出了中心地帶，沒有被波及，僥倖撿回了一條命。”

“可我一想到那個時候的遭遇，那個時候感受到的力量和恐怖，我就感覺，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似乎成為了一個笑話。”

“你們能想象嗎？在我們為了砍斷一棵樹而努力鍛鍊自己的劍術的時候，那些真正的怪物卻能靠著一場戰鬥產生的餘波，輕而易舉的就將森林給整個翻了過來。”

“也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我意識到了，人類是弱小的，是無力的，不管怎麼努力都及不上那些天生強大的異種族。”

布來恩握著刀的手已經用力到出血了，眼中更是彷彿能夠流出血淚來。

“在那種力量面前，我就算再努力揮刀十年，再努力練劍百年，都不可能做出像樣的抵擋來吧？”

“這樣的劍練去幹什麼？這樣的實力鍛鍊去做什麼用？”

“還不如回家鄉種田呢！”

因此，布來恩失去了所有的心氣，被打碎了所有的自信，狼狽的逃出了森林，逃出了耶·蘭提爾，一路逃到了王都。

這就是布來恩·安格勞斯變成這幅模樣的前因後果。

“…………”

在場眾人頓時盡皆陷入沉默。

尤其是葛傑夫和格格蘭，兩人看著布來恩的眼神可以說是格外複雜。

他們能夠理解布來恩。

越是強大的戰士，為了達到當前的境界，他們所付出的努力與鍛鍊便越是他人難以想象的，所以他們就很清楚，自己付出的血、汗與淚究竟有多少，這中間又經歷了怎樣的艱苦與堅持。

如此努力鍛鍊，如此拼死奮鬥，卻是連在一場戰鬥的餘波中活命都顯得異常艱難，除了逃以外還是隻能逃，這樣的下場，確實太過於可悲了。

連克來姆都陷入到沉默中，看著自己為了練劍而努力到不知道磨破了多少次的手，久久無法言語。

“唉……”

最後，即便是尹維爾哀都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那模樣，怎麼看都像是在同情，在憐憫。

只有黎格，聽著布來恩的訴說，看著他臉上的不甘與悲傷，眼中竟是浮現出絲絲古怪的情緒。

“……好吧，我明白你的經歷了。”

黎格撓了撓臉頰，像是不小心做了什麼過分的惡作劇一樣，向著布來恩出聲。

“廢話我就不多說了，你先出刀吧。”

聞言，布來恩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險些再次垮掉的心重新振作起來。

現在，布來恩什麼都不想去想了，只想出刀。

這或許會是自己最後的一次揮刀，就讓一切在這裡畫下一個完美的句號吧。

“僅此一刀，我會拼盡我的所有。”

讓自己這些年來的努力，在這一刀裡全部綻放出來，給自己一個交代。

“【能力提升】。”

當下，布來恩開始使用武技。

這是能夠讓身體能力短時間內提升一個級別的武技，比單純的【肉體強化】提升得更加全面。

在這樣的情況下，布來恩將全部的意識集中在一點，讓自己的感官開始向外擴充套件，清楚的感知起周圍的聲音、空氣以及震動。

這是布來恩獨創的武技，能令他清楚的掌握半徑三公尺範圍內的一切動靜，將攻擊命中率和迴避率提升到極限，其名為———【領域】。

這麼多年的努力，就讓布來恩創造出了多門獨有的武技。

【領域】只是其中之一。

布來恩還有另外一項獨創武技，是他在追求比對手更加迅速、更加準確的發出致命一擊的過程中創出，其名為———【瞬閃】。

【瞬閃】是超高速的一斬，是將攻擊速度發揮到極致的斬擊。

布來恩為了熟悉使用這一武技，付出的鍛鍊可以說是非比尋常，揮刀的次數早已超過了數十萬次，甚至超過了數百萬次了。

像這樣不斷練習【瞬閃】的武技，讓布來恩握刀的手都長出了專為此招特化的繭，其所使用的刀的刀柄部分更是被磨到變成手握的形狀。

如此不斷追求極限的結果，就是再次誕生出了新的武技，攻擊速度更在【瞬閃】之上，揮砍過後連血都不會留在刀身上，讓對手連察覺到攻擊軌跡都淪為一種不可能。

這一招，被布來恩命名為———【神閃】。

布來恩就將【神閃】與【領域】互相結合，融合兩大武技，最終鍛煉出了絕對必中且無法迴避的神速一斬。

秘劍———【虎落笛】。

“這就是我的……刀！”

布來恩將畢生的努力都融入了這一刀裡，令其在這一刻間綻放。

“彭！”

隨著一聲勐烈的踏地聲，天才劍士發出了怒吼。

他化作了一陣疾風，化作了一道影子，像被擊發出去的箭失一樣，帶著呼嘯的勁氣，衝向了黎格。

“鋥！”

刀，在他的手中出鞘了。

那是又快又急的一刀。

當這一刀被布來恩從刀鞘中拔出時，不過零點零一秒的瞬息，冷冽的刀光就已經對著黎格的脖子砍去。

沒有人能夠對這一刀做出反應。

不管是葛傑夫也好，格格蘭也罷，都只覺得眼前閃過一道弧光，緊接著便什麼都看不見了。

在場的人裡，只有兩個人對布來恩這又快又急的一刀做出了反應。

一個是尹維爾哀。

她面具底下的童孔豁然一縮，似乎對這一刀的速度感到了震驚。

還有一個則是黎格。

他凝視著布來恩，凝視著對方發出的這一刀，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隨後——

“叮——”

清脆的響聲驟然出現。

那是布來恩的刀被捏住所激起的聲音。

是的。

布來恩的刀，被捏住了。

被兩根脆弱的手指，給生生的夾在了指縫裡。

“什……！？”

布來恩面色大變。

“————！”

在場眾人亦是都睜大了眼睛。

黎格便當著在場所有人的面，伸出兩根手指，夾住布來恩的刀。

“還行。”

緊接著，他給了這樣的評價。

“雖然還不夠快，但已經不錯了。”

話落，黎格飛出一腳，踹在了布來恩的胸口上。

“彭！”

悶擊聲中，布來恩被踹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