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病如果好不了,我們才不要養你們一輩子呢。”柯沱將這幾天幹活受的苦都怪在柯褚身上,“阿兄,你說這日子過的好好的,你沒事生什麼病啊,害的我這幾日都沒法去縣城裡,天天干農活,我都黑了,變醜了!”

“阿沱!”閔氏低聲喝止柯沱。

雖然他們都是這麼想的,但話不能說出來啊。

柯褚掩去眼底的嘲意,咬牙道,“爹孃,這家我不分。”

柯大和閔氏聞言皆沉著臉,沒人給回應。

他們總覺得柯褚這話的意思是想賴著他們一輩子,這他們哪裡受得了?

閔氏現在反倒是覺得,如果柯褚真想分家就好了。

她看柯褚這模樣,以後若是想甩掉柯褚分家,怕是難了。

柯大問柯褚:“你這幾日有發病嗎?”

柯褚道,“沒有。”

柯大神色一緩,“那你明日跟我一起下田吧,你的病或許已經好了。”

閔氏忙道,“對對,有你爹看著,你也不會隨隨便便發病的。”

柯褚頷首道,“好。”

沐哥兒小嘴一抿。

柯沱喜笑顏開,“那我明日就不去田裡了,我要去縣城裡!”

柯褚聞言抬眸看了他一眼。

柯沱被看的心裡頭一慌,下意識別過頭。

吃完晚食回到屋裡,沐哥兒抿著唇,偷偷不開心。

他不希望夫君去田裡幹活。

上次夫君中暑的事,他現在心裡頭還慌著呢。

柯褚用指尖壓著他柔軟的唇珠,雙眼含笑,“怎麼了?”

沐哥兒看他,沒說話。

柯褚知道沐哥兒的擔憂,他將沐哥兒摟到懷裡,溫聲哄道,“你放心,你夫君我何時吃過虧?”

沐哥兒不滿的嘀咕,“他們都不心疼你。”

柯褚心口滿漲,啞聲道,“你心疼我就夠了。”

天微微亮,閔氏就迫不及待的喊柯褚起床幹活。

柯褚一邊穿衣裳一邊交代沐哥兒,“閔氏說什麼都不要搭理她,她若是想打你,你就跑來找我,一定不要讓自己受傷,知道嗎?”

沐哥兒坐在床上,緊繃著張小臉,一下又一下的點頭。

或許是不高興,他的臉頰微鼓著,倒是讓他的臉顯出幾分圓潤。

柯褚沒忍住捏了捏他的臉頰,問:“記住了嗎?”

沐哥兒一字一句道,“記住了,受委屈,就去找你。”

柯褚笑了,“乖。”

柯褚跟柯大離開柯家後,柯沱就迫不及待的去縣裡,家裡只剩閔氏和沐哥兒。

閔氏衝到茅草屋前,本想直接推門而入,手剛伸出去,門就開了。

她的手伸了個空,整個人都差點失衡倒地。

沐哥兒被她的手嚇得往後退了退,看到閔氏,他喊道,“娘,怎麼了?”

“怎麼了?太陽都這麼大了你還不起來幹活?你想睡到什麼時候?早知道你是這麼懶的哥兒,當初我就不讓柯褚娶你了!”閔氏憋了幾天的氣,今天終於能發洩出來了。

“快點!把雞餵了,水缸填滿,院子掃乾淨,再把衣裳洗了……”她安排著活計,絲毫沒打算讓沐哥兒有休息的時間。

沐哥兒沒聽她說完,他肚子餓了,走進灶房蒸蛋。

夫君讓他一日吃一顆蛋,往常都是夫君把蛋蒸好給他,今天只能他自己蒸。

閔氏看沐哥兒還敢動金貴的雞蛋,剛想破口大罵,就聽沐哥兒慢吞吞道:“阿孃,夫君說了,我什麼活都不用幹,家裡什麼東西我都可以吃,如果不開心,我可以去田裡找他。”

他回頭看著閔氏,笑容無辜,“相信孃親也不想我去打擾夫君幹活吧。”

閔氏滿腔的怒火就這麼生生憋在了喉嚨裡,張著嘴,卻一句話都不敢罵出來了。

好不容易將柯褚哄去幹活,如果因為這種小事讓柯褚回來,她哭都沒地方哭去!

沐哥兒吃完雞蛋後,坐在院子裡裁布。

他終於有時間給夫君做衣裳了。

閔氏趁沐哥兒不注意,摸了摸布的料子,“這料子不錯,給阿沱做身衣裳吧。”

她理所當然道,“你是阿沱的兄嫂,給他做身衣裳也是應當的。”

沐哥兒理都沒理,繼續裁布,閔氏在一旁喋喋不休的說柯沱穿的衣裳得裁多大,袖子得縫幾層,還道:“柯褚的衣裳隨便做都行,他什麼都能穿,柯沱卻不行,算命的說了,我家阿沱是貴人的命格。”

沐哥兒裁布的手一頓,“我只給我夫君做,你若想給柯沱做衣裳,便自己買布去。”

憑什麼柯沱是金貴命,夫君就要受不公平的對待?

閔氏冷下臉,“沐哥兒,你別以為有柯褚在我就奈何不了你,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兒媳!”

沐哥兒抿著唇,裝沒聽見。

閔氏怒極了,但她想到沐哥兒的警告,到底忍著沒發作。

太陽越來越大,天逐漸熱起來,沐哥兒想給柯褚送水喝,卻發現灶房裡一個碗都沒有,所有能裝水的東西都不見了。

他皺著張小臉找到閔氏,“碗呢?”

閔氏裝聾作啞。

沐哥兒攥緊小拳頭,忍著氣回屋把匹布藏好,拿出裝有柚子糖的罐子,

他將柚子糖全倒出來用荷葉包好揣進兜裡,這才拎著罐子直奔灶房,裝上涼水。

閔氏怒了,“你哪來的罐子?”

她把屋子裡所有能裝水的東西都藏起來,就是為了讓沐哥兒去找柯褚告狀。

沐哥兒一走,她就把東西放回去,等柯褚回來找她興師問罪的時候,就會看到滿屋子的碗罐。

柯褚定會誤以為沐哥兒騙他,她在從中挑破幾句,不僅能離間他們夫夫倆,或許還能把柯褚的心拉回來。

可她沒想到,沐哥兒不知從哪裡又來一個罐子。

沐哥兒不搭理她,抱著罐子往外走,閔氏不想自己的計劃就這麼泡湯,上手便想將罐子搶走

拉扯下,沐哥兒沒抓穩罐子,罐子落地,砰的一聲碎開。

沐哥兒看著碎的四分五裂的罐子,眼眶一點點紅了。

閔氏挑釁道,“家裡就是沒有能裝水的罐子!你不高興找柯褚說去啊?柯褚不是最護著你的嗎?”

沐哥兒緊咬牙關,半晌,他憋出一句,“不去。”

閔氏一愣。

沐哥兒抬眸,直勾勾的看著閔氏,“我知道,你想逼我去找夫君告狀。”

閔氏的嘴角往下一拉。

沐哥兒篤定的說:“我不去,不出半個時辰你也得給他們送水送飯,因為你不敢渴到阿爹,更怕夫君沒水喝跑回來。”

閔氏的臉色徹底陰沉下去,“誰說我不敢的,我今天就算捱罵,我也不去給他們送水!”

沐哥兒看清她眼底的慌張,心裡反而冷靜下來,“你若真不去,那你為何一大早就開始燒火做飯?你不就是怕夫君回來午休後下午不去幹活,所以才想著在他們回來前把飯送過去,讓他們直接在田裡吃嗎?”

閔氏臉都黑了。

這賤人怎麼突然變聰明瞭?

沐哥兒轉身走進屋裡頭,將門鎖上。

眼見日頭高掛,閔氏真怕柯褚會回來,她氣呼呼的一腳踹開罐子碎片,拎著早就準備好的飯盒走出院門。

沐哥兒從屋裡走出來,遠遠瞧見閔氏往田地的方向走去,才鬆了口氣。

他看著地上碎裂的瓦罐,心裡暗暗下了個決定。

他從屋裡找出一條還算乾淨的麻布,用小棍子沾灰在麻布上塗塗畫畫。

畫完後,他把麻布攤開放在桌面上,確保柯褚一進來就能瞧見後才鎖好門走出去。

他要去窈山村找阿兄和爹爹。

窈山村靠山吃山,他這次去,為的是窈山村滿山的竹子。

他們若想賣白糖柚子茶,他們就必須有裝茶水的東西。

雖說他們也可以用碗裝,但若是有人著急趕路,想買水帶著路上喝呢?

他本來沒想到這一點,是閔氏把碗罐藏起來,讓他親生體會一把沒裝水工具時的窘境才將他點醒。

他想拜託阿兄和阿弟做竹筒。

窈山村山高路遠,沐哥兒跟著亭氏改嫁到梁家後只去過一回。

時間過去太久遠,沐哥兒有些記不清路,一看到人就問。

他爬過一座座山,從天亮走到天黑,在月亮高掛時,他藉著月光,看到了山腳下零零星星的幾戶人家。

這幾戶人家,就是窈山村的全部。

他鬆了口氣,眼眶有些溼潤。

他太久沒回來了。

他憑著記憶找到房屋最破舊的人家,敲響了院門。

深更半夜,沐哥兒的阿兄窈萬書聽到敲門聲眉頭一緊。

這麼晚了,若是還有人找,那怕是村裡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

可敲門聲並不急促,窈萬書起身,對著也想從床上坐起身的窈書道,“我去瞧瞧,應該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沐哥兒在外頭等了半晌,沒等來人開門,他有些緊張。

他不會找錯地了吧?還是阿爹和阿兄都搬走了?

這幾年窈山村陸陸續續有人家搬出去,但上次見阿兄阿爹的時候,他們也並沒有跟他說有搬家呀。

正想著,門突然就開了。

沐哥兒抬眸看著窈萬書,眨了眨眼,笑著喊道,“阿兄。”

窈萬書睜大了眼,愣了好半晌才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人。

“沐哥兒?”

他滿臉驚喜,激動的朝屋裡喊,“阿爹!阿爹!快出來!沐哥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