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哥兒哽咽著道,“我、我去窈山村找我爹!我都畫給你看了,你還打我!”

他越想越委屈,話到最後,哇的哭出聲。

柯褚臉都綠了。

原來那座山,指的是窈山村!那山裡的小黑點指的是窈山村住的人嗎?

他的聲音無奈極了,“我沒看懂啊,你知道我回來後沒看到你,心裡有多急嗎?”

若不是怕沐哥兒回來後找不到他,他早跑去報官了。

沐哥兒委屈壞了,嗚咽著喊疼。

柯褚從沒動手打過他,這次被打的還是那麼羞人的地方,他又羞又怕還覺得委屈。

柯褚心疼壞了,他怨自己下手太重。

沐哥兒從窈山村走回來本就累了,哭著哭著就睡了過去。

柯褚脫掉沐哥兒的衣裳鞋襪給沐哥兒擦身體,看到沐哥兒紅腫起來的傷,他眉頭擰的更緊,心裡難受極了。

他實在是氣恨了,只想著給沐哥兒一個教訓,下手時也控制著力道,哪裡知道沐哥兒皮嫩的很,竟會紅成這模樣。

他翻找出藥膏給沐哥兒抹上,收好藥膏後翻身躺到床上。

沐哥兒察覺熱源,無意識的鑽進他懷裡。

他緊緊抱著沐哥兒,恨不得將沐哥兒揉進骨血裡,他的頭靠在沐哥兒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牙低聲威脅道:“再亂跑,我就把你吃了!”

沐哥兒睫毛一顫,柯褚霎時驚出一身冷汗。

他沒那麼倒黴吧?剛放狠話就被聽見了?

他小心翼翼的瞧著沐哥兒,卻見沐哥兒動了動胳膊,似乎是嫌他纏的太緊。

他放鬆力道,沐哥兒又沉沉睡去,眼睛都未曾掙開。

他鬆了口氣,輕吻沐哥兒淚溼的睫毛,心裡滿滿漲漲的都是失而復得的滿足,“乖,睡吧。”

沐哥兒醒來時眼睛澀疼,他抿起嘴,想到昨日挨的那頓打,默默拉高被子將自己蓋住,偷偷生悶氣。

柯褚進來時就瞧見床上的被子鼓起一座小山丘,他將白粥放在桌上,坐到床邊,隔著被子輕拍沐哥兒,“乖,生氣也不能不吃東西。”

沐哥兒蠕動著,一點點掙開柯褚的手,表明了不讓柯褚碰。

柯褚的手落空,他無奈失笑。

他覺得自己有病,沐哥兒不理他,他只覺得沐哥兒就連生氣也招的他心癢癢。

他用力將被子拉開,被子裡露出沐哥兒紅撲撲又蓄著怒氣的小臉。

他沒忍住一口啃在沐哥兒側臉,看沐哥兒羞的臉色漲紅,他才威脅道,“再不起來,我就親你了。”

沐哥兒掀開被子從床上跳起來,防賊似的看他,“夫君,你不知羞!”

沐哥兒氣狠了,也只會說這句話。

柯褚靠在床沿上,“小柚村到窈山村路途甚遠,你臨近正午才出發,到那定已是月亮高掛,窈山村附近遍地是山,你敢走夜路爬山,就沒想過我會不會擔心你?”

就算他看懂那張不知所云的畫,他也會生氣。

氣沐哥兒自作主張。

那麼遠的地方,沐哥兒一個人說去就去,也不怕萬一出點什麼事,被留在小柚村的他該怎麼辦。

沐哥兒眨巴著眼,垂下眼眸不敢吭聲了。

柯褚自我反省道,“我也有錯,我不該打你,我嚇到你了。”

沐哥兒哭,並不只是因為疼,更多的是被他嚇到又覺得委屈。

沐哥兒冷靜下來,也覺得自己有不對的地方。

他走過來拉起柯褚的手,“我不氣,你也彆氣,好不好?”

柯褚看著微微紅腫的眼,長嘆一聲,“我哪裡捨得真對你生氣。”

沐哥兒嘴角微微勾起,臉上終於有了點笑模樣,“夫君,我去找爹買竹筒了。”

他將昨日發生的事告訴柯褚,柯褚聽完後眼神一暗,只覺得自己昨日對閔氏還是太仁慈了。

沐哥兒後知後覺道,“今日院裡怎麼這麼安靜?”

柯褚冷笑,“他們哪裡敢不安靜?”

他發瘋砍人的事已經傳遍整個小柚村,柯大顏面盡失,閔氏也被他嚇到了。

柯沱從昨天就跑出去,昨晚上都沒敢回來。

沐哥兒問:“那他們會不會想把我們分出去呀。”

柯褚挑眉笑,“他們若還不想分,我不介意多瘋幾次。”

昨日他去田裡幹活,本就想著要‘瘋’一回給柯大看。

哪知田裡假瘋一回後,回到家裡沒見到沐哥兒卻是真瘋了。

鬧哄哄的聲音從外頭傳來,沐哥兒看向柯褚,歪了歪頭。

柯褚拉著沐哥兒坐在鋪著三層蒲團的椅子上,“乖乖喝粥,別出來。”

他走出去將門關上,柯褚和里正從門口走來,身後還有不少壯漢。

柯褚掃了眼,這些人都是柯大的親戚。

柯大冷聲道,“柯褚,你成親了,歲數也不小了,我和你娘決定將你這一房分出去。”

柯褚面露痛色,“為什麼?因為我的病嗎?”

閔氏不正面回應他,只哀聲道,“柯褚,這怪不得我們,你想想你這段時間做的都是些什麼事?我和你爹都是一窮二白的農民,我們沒那麼多家底讓你揮霍啊!”

“爹,娘,不是你們跟我說都是一家人,不用計較這些嗎?”柯褚神色悲憤,“以前我沒得病的時候,家裡大大小小的活都是我在幹,整個柯家幾乎都是我一個人在養,我是你們的兒子,我沒有怨言,就算是養你們還要養小弟我也無話可說,可我得病前前後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你們就嫌棄我,要將我趕出去!你們怎麼能這麼對我?”

柯大緊繃著臉,“你得的那是普通的病嗎?那是瘋病!萬一你日後真將人給砍了,你難道要讓我們一家人都被你拖累嗎?”

閔氏哭吼道,“柯褚,娘也不願意分家啊,可娘真怕你哪天控制不住自己,把你小弟給砍了,你是我的兒子,你弟也是我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你體諒體諒阿孃我吧。”

她這話說的可憐,左鄰右舍的人聽見了,也覺得在理。

“唉,柯褚以前是真孝順啊,可惜了……”

“柯褚得的是瘋病,閔氏哪裡敢還跟他住一起啊。”

“可柯褚畢竟是她親兒子啊,哪有當孃的嫌棄自己親兒子啊?”

“如果這得病的是她小兒子柯沱,她定捨不得分這個家!”

他們這些鄰居,誰人不知道閔氏偏心眼啊。

柯褚絕望的看著柯大閔氏,啞聲問:“你們打算怎麼分?”

柯大眼眸一閃,別過頭不看柯褚,乾巴巴道:“你不是愛賣柚子嗎?山上那片柚子林給你。”

里正皺眉,“還有呢?”

柯大沒吭聲,閔氏哭訴道,“我這家裡值錢的、不值錢的東西都被柯褚發瘋給砸了,那田是我們老兩口的根本,我們給不了啊。”

賈氏嗤笑,“十畝田呢?給一畝也行啊。”

“柚子林不值錢啊,這閔氏是想把田都留給小兒子嗎?都是自己肚子裡出來的,怎麼這麼偏心?”

“你不知道嗎?據說柯褚出生時天降大雨,柯大當時在縣裡上工,回來時摔斷了腿,養了個把月才養回來,閔氏的孃家人包括閔氏都覺得這孩子不吉利,而柯沱出生的時候,正好有算命先生路過,說柯沱是大富大貴的命,閔氏的心啊,打從那時候就開始偏了。”

里正覺得不妥當,但見閔氏和柯大堅決不鬆口,他看向柯褚,問:“你怎麼想?”

柯褚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笑意,神色卻悲痛萬分,“父母之命,當兒子的哪敢不聽?這家要分,那便分吧。”

他似是妥協,手無力的垂落,看的左鄰右舍都不落忍。

“閔氏他們也太過分了,就算是偏心也不能偏心成這樣吧?”

“對啊,十年前柯家家境可沒這麼好,那十畝田,有一半都是柯褚掙來的。”

“柯褚農閒時就去縣裡找活幹,這些年可掙得不少錢,就算柯家不給田,好歹也給點銀兩啊。”

閔氏一聽柯褚應了,趕忙對里正說:“里正,還得麻煩您擬個分家書。”

里正看著她焦急的模樣,不滿的看向柯大,“柯大,你真打算就這麼分了?”

他當里正主持這麼多次分家,還頭一次見到這樣的。

柯大篤定的說:“就這麼分。”

里正無聲的嘆了口氣,他不再問,起筆寫好分家書,柯大迫不及待的在分家書上按手印,催促道:“愣著幹什麼!快來按手印!”

柯褚剛打算走出去,就見柯沱衝進來,神色焦急中暗含著興奮。

柯褚心裡頭一跳,也顧不上漏不漏餡,快步走過去就想按下手印。

柯沱見此竟直接撲過來,抓著分家文書就往嘴裡塞。

這一舉動直接將所有人都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