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一定是血……肉?身體組織?還是其他的什麼?”白僳一連點了幾個可能性,對面那灘淤泥都沒反應,“不具備交流的能力啊……”

淤泥仍舊重複著先前的操作,大概是幾下沒能得手,它蹦跳的角度更加詭奇了。

黑髮青年連連後退,時不時踩在凸起的紙板或箱子上,沒被絆倒但行進的路線變了,被淤泥又擦到了幾次。

無論擦到多少次,淤泥都變不成白僳的模樣。

反倒是在白僳膩味了這種一來一往後,朝前伸出了手。

本不該被人捕捉到的淤泥被他拽住了尾巴,但淤泥還在朝前穿梭,兩者力道一相交,最後產生了斷尾的結果。

淤泥被迫留了這麼一截在白僳掌心,黑乎乎的一團還在流動。

可能是意識到自身被分開了,白僳手中流動的那部分猛然收縮然後炸開,一灘如同張開的一張布,要包下整隻手。

淤泥的想法是美好的,但很快被現實擊碎。

男性的手按住了它。

僅僅是一根手指就壓得淤泥無法再動彈,有什麼外來之物陷進黑色粘液中。

之後人類的手團吧團吧,將淤泥壓縮成了一個小球,麻薯點心那麼大,可以一口吞進肚子裡。

白僳嗅了下,確認裡面沒啥令他厭惡的氣味後,嘴一張,黑色糰子向上一拋,直挺挺地落入口中。

紅豆沙的甜糯在口腔中炸開,白僳覺得自己能給這份小甜點打四分好評。

滿分五分,差的那分在量太少。

白僳吃完這一口,視線落到正前方仍在嘗試變幻的淤泥身上。

人形的淤泥人性化地打了個哆嗦,臉上凸起的問號越發顯著了。

淤泥不理解發生了什麼,而且同它斷開的那部分遭受了什麼它也不知道。

這是好事。

這不就代表著,這灘淤泥不會逃了嗎?

發覺出這襲擊人的淤泥有點增殖的特性後,白僳心裡醞釀起了一個打算。

他家,還挺大的。

雖然已經放了一個無面的麵條人了,但也不是不能再加灘淤泥。

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把兩者擺在一個房間裡會不會起衝突,還是他回去再隔個空間?就麵條人的大小,給個兩平米應該就夠了……

正在暢想,遠處有人的腳步聲在逐漸靠近。

一開始白僳沒有在意,大部分路過的行人都筆直往前走,鮮少有人拐進他所處的這條小道……啊,新來的這位是想抄近路的。

只是片刻的猶豫,那人就拐了進來。

與此同時,淤泥失去了蹤影。

前一秒還在眼前站著的淤泥人影下一秒便在視網膜上留下一抹黑色光線,擦著周圍店面的招牌,躍到屋頂消失不見。

留下白僳站在那,還是杵在路中央。

因為他的站位,那名後來進入的路人疑惑地問:“打擾了,能讓一下嗎?”

黑髮青年朝後瞥了眼,順從地朝旁邊一讓。

路人被那一眼看得心裡發毛,就在他在想走小道是不是錯誤的選擇,路人與白僳擦肩而過,什麼都沒有發生。

等路人走遠了,能聽到他的小聲嘀咕:“什麼毛病……站中間……擋路……”

人類說得足夠小聲了,但白僳還是能夠聽到。

他看向路人的第二眼使對方加快了腳步,像被什麼惡獸追趕般,逃似地離開了這條小道。

路人離開了,但淤泥也沒有回來。

恰好兩側有的夜間開門的店鋪已經把門板移開,這會兒小道上多了幾個人。

眼看著淤泥不會再出現了,白僳繼續朝家的方向走。

黑髮青年邊走邊遺憾地想,家裡不用騰空間了,那兩間房間還是屬於麵條人的。

不過,淤泥出現於消失的條件是什麼呢?

落單……複數的視線,還有什麼來著?

白僳回到家後,首先引來了社群的關切慰問。

他反應了一下,意識到社群來的這名不認識的工作人員指的是小江倒在他家門口的事。

聽說差一點要發展成案發現場,還好小江及時醒來了。

“他是為了給我送東西吧……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那會白先生你家門開著,差點給你造成了影響。”不認識臉的工作人員說,“白先生你家的狗還會開門,真是太聰明瞭。”

白僳含糊地應下了這聲誇讚,反正都是誇他的。

交流兩句送走了社群的工作人員,白僳關上了門。

他先去被他藏起來的房間吃了頓午飯,再看了看直播間時長,滿意地看到他不在的兩天也有增長。

最後才是檢查了一番白犬的記憶。

記憶交流花了幾分鐘,在沙發上睜開眼睛時,白僳陷入沉思。

那社群工作人員小江的症狀,怎麼有一點眼熟。

與昨天晚上觀察的那名人類一對比,白僳認為兩人處於差不多階段。

不過白犬沒有仔細觀察,這個判斷的準確性待定。

白僳再厲害也沒辦法在記憶裡尋找一個沒有確認的真實。

不如……他坐在那想了想,敲定了第二天的行程。

……

安向文,三顧醫院。

捲毛青年一臉沉重地坐在病房內,看向擺在櫃子上的果籃。

“其實白哥,以我們的關係,可以不用帶這種東西過來的。”

“隨手買的,空著手來不大好,我吃個蘋果可以嗎?”

“可以可以,白哥你全吃了都行。”

安向文這次住院的待遇與之前相比有所下降,雖然錢還是不用他自己付,但沒有雙人的病房了。

思前想後,研究了一番待遇的變化,捲毛青年得出一個結論——因為他白哥沒跟著一起進醫院。

不應當啊,前幾次他們不都是難兄難弟嗎?怎麼這次他白哥就沒事?

安向文在醫院睡了一夜沒想出一個所以然,第二天見到突然來探病的白僳,也沒看出一個所以然。

捲毛青年自認為他們的身體狀態都差不多,但醫院就是覺得他的精神狀態還有待觀察。

安向文這麼想著,也這麼小聲地同白僳吐槽了。

礙於病房一圈人,他聲音壓得跟蚊子一般大。

白僳聽了安向文的話,把手中啃乾淨的蘋果核丟到垃圾桶中,用扯了張餐巾紙擦乾淨手。

一根根指節擦過,最後把沾溼的紙揉成一團,也丟進了垃圾桶中。

白僳有去看過其他被從陀川公司帶回來的人,不說精神好吧,多少有點還想掏錢的跡象。

無聊民警怎麼勸,他們就像是認定了自己沒有被騙,典型的反面例子。

怎麼安向文就沒這種反應呢?因為有他?

白僳想了想,朝果籃邊一摸,摸出一本冊子——被他夾帶而出的陀川公司的宣傳冊。

他翻開遞給了安向文,然後看著人類看著看著就沉迷進去,不但想掏手機,還想摸銀行卡直接來個轉賬操作。

看了會,白僳將冊子一收。

捲毛青年眼神迷糊起來,等清醒後,迷茫地看著拿到手上的手機,想不起來自己剛剛打算幹什麼。

這不是有反應嗎?只是沒有其他人類明顯。

“咦,白哥我們剛剛在聊什麼來著?”

“我在問你那條小巷子的事。”白僳岔開原來的話題。

“哦哦哦……”捲毛青年就這麼信了,“但那巷子也沒什麼好講的吧,昨天被那些警察圍著的時候我已經講過一遍了。”

“就普普通通走進去,正要彎腰撿手機,餘光瞥到有什麼東西衝過來,應該是貓吧。”

“當時那條巷子只有你一個人?”

“是的吧,兩邊都是牆,也就擺了點垃圾桶,勉強能過人穿到另一頭。”

“一眼就能望到頭,當時肯定就我一個,白哥你問這個幹什麼?”

“沒什麼。”白僳眨眨眼,遞過一個梨堵上了捲毛青年還想追問的嘴,“前面聽見走廊上有人在討論,想著也問你一下。”

安向文輕易被說服了,他附和地點點頭,說自己確實被問了好幾次。

“他們還來問我那互助會的事。”捲毛青年摸著自己的下巴說,“能講的我都講了,警察那邊好像也很快趕過去了。”

開互助會的地方就是普通借了個可租借的房間,一群人圍坐在那輪流發言,再進行一番自由交流。

偶爾也會有點其他形式,但大抵是前面那種模式。

找到負責人討要名單花了特殊部門一點時間,畢竟大晚上直接被警察敲門是個新奇的體驗。

開互助會的地點普通,沒查出什麼名堂,而那位被點出的、介紹工作的女性則被發現是個假身份。

對此,那位被詢問的互助會負責人也很苦惱:“誰知道她用了假的身份證啊……這個我也看不出來,那位女性來得挺少的,已經很久沒報名了。”

至此,調查陷入了困境,至少那位介紹工作的女性是很難再找到了。

不過這些安向文都不知道,白僳也不知道。

二人的訊息停留在特殊部門的人來問訊息,或許白僳以後會知曉,但他也可以順著俊美青年那去追查。

在走之前,得裝下樣子。

到底還是記得自己昨天蹭了人類女性的許可權去檔案室看了資料,現在白僳不管安向文能不能記住,把能說的全部朝捲毛青年的耳朵裡灌去。

他說話的語氣沒有平仄起伏,語速還很快,聽在人類耳朵裡彷彿在唸咒。

安向文:……

安向文:“停一停停一停,白哥我記不住啊!”

白僳沒停也沒管,自顧自唸完後,看著捲毛青年雙目無神地靠在枕頭上,唇瓣微張,像在吐露什麼。

一旁病床上的病友悄悄投來視線,彷彿看到一縷青白色的魂魄從捲毛青年口中飄了出去。

隔壁床病友:這、這需要幫忙按鈴嗎?真的不會有事嗎!

安向文仰靠了一陣才重新坐了起來。

白僳平靜地問道:“記住了嗎?”

安向文苦著臉:“沒記……”

白僳:“記住了嗎?”

安向文:“……記住了!”

白僳滿意地站起身,收拾了一下櫃子上擺的東西,翻出個塑膠袋把果籃中的水果挑挑揀揀。

安向文在一邊看傻了,他疑惑地問:“白哥你這是……?”

雖然他大機率只在醫院住兩天,吃不完這點水果,原想著出院時和同病房病友分一分,現在一看似乎不用了。

白僳裝完水果,把塑膠袋口袋一紮,說道:“探病。”

捲毛青年更加疑惑的目光投射過來,一股迷之情緒油然而生,空氣裡彷彿瀰漫起了一股酸味。

安向文的視線有點像在控訴,在控訴白僳在外面有其他病友了。

白僳讀懂了又沒讀懂人類的情緒,簡單解釋了一句:“有個認識的社群工作人員也住在這裡。”

說罷,他在捲毛青年不捨的目光中離開了病房。

“接下來是……”黑髮青年站在走廊上摸出手機,看著便籤上記著的那串數字,“在樓上啊。”

兩層樓的高度走樓梯上去即可,在走向目標樓層後,白僳發覺這層住院區的人類有點多。

……甚至有幾個眼熟的面孔。

黑髮青年一時間不知道要不要往前走了。

他沒記錯的話,護士站邊上這位,他昨天還在警局裡見到了,只是昨天這人穿的是制服,今天就是自己的衣物。

恰好那人轉過頭,掃視了一圈周圍的人。

人類的視線已經略過了白僳身上,幾秒後他注意到了什麼,把視線又挪了回來。

特殊部門的成員:“啊……你不是——”

名字到了嘴邊卻沒有說出,最後化作一句打招呼用的“你好”。

白僳也沖人點了點頭:“這邊進去要登記姓名嗎?”

“要的。”被詢問了的特殊部門成員撓了撓腦袋,“普通探病需要,來工作的就不需要。”

來意是前者的白僳按照指示簽了個字寫了日期,然後因為自身的特殊性,還沒走到想要去的病房門口,就被匆匆趕到的人類攔住。

留著寸頭的警員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竄了出來,雙手一環站在白僳前方。

他倒也沒阻擋白僳進門,只是眼神有點奇怪。

非要描述的話,就是把“怎麼又是你”幾個字刻入了眼底。

——和白僳相關的事沒幾件是好事。

夏成蔭深刻認識到這一點,有些狐疑地看向一旁的病房門。

“你……裡面的人和你是什麼關係?”

“一般認識的社群工作人員。”白僳偏著腦袋,“總覺得夏警官你在想很過分的猜想,裡面那位進醫院可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他只是一般路過的普通市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