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監抬頭看了一眼書案上繼續批閱奏摺的嘉祿帝,心中暗暗一嘆。

自從三個多月前,前太子被廢,降為楚王,貶到涼州府後,每隔一個月,都會有密探將楚王在涼州府的一舉一動,呈報回來。

但是前幾次密報的內容,實在太糟糕了!

賤賣家財,一味貪圖享樂。

寵信長史,任其胡作非為!

大肆提高賦稅,增設商稅雜稅,百姓苦不堪言!

不論哪一項,都極不光彩!

前幾次嘉祿帝聽他念密報的時候,臉色都十分難看,甚至大發雷霆!

如果不是剛剛廢去了楚王的太子之位,又貶到了涼州府苦寒之地,不好再降罪,否則憑這些惡行,嘉祿帝早就下旨責罰了!

老太監撕開密報的封口,取出裡面的信件。

掃了一眼上面的內容後,老太監頓時臉色一變!

短短几個呼吸的工夫,臉上的表情就來回變了數次!

他不敢猶豫,急忙誦讀起來。

“據密探回報,數日前,楚王殿下腦疾好轉,已然神智清醒,言行舉止與常人無異。”

“恭喜陛下!”老太監不忘笑著恭賀起來。

聽到這,嘉祿帝手中筆鋒一滯,臉上神情柔和了些許。

就算再混賬,畢竟是自己的兒子,他一直不放心寧恆那瘋症,如今好了,他也能放心了。

老太監繼續念道:“當日,王府長史梁申,率五十餘差役和僕從,強闖楚王府,欲行謀逆之事,刺殺楚王!”

“所幸楚王早有所料,命令王府護衛司統領周正武,率領四百親兵,埋伏於王府之中。梁申率人闖入王府後,不多時,賊首梁申被俘,其餘逆賊盡數被誅殺於當場!”

書案上,嘉祿帝剛聽到王府長史梁申竟敢率眾刺殺楚王的時候,不禁神色一緊,奏摺都批閱不下去了。

聽到後面,楚王早有預料,拿下了梁申後,嘉祿帝這才鬆了一口氣。

隨即心中惱怒,區區一個王府長史,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強闖王府,刺殺堂堂親王!真是膽大包天!

同時又有些疑惑:這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般聰明瞭?

老太監繼續念道:“數日後,楚王在天香樓設宴,宴請柳家、馬家等涼州府世家豪族的家主。有周正武在場,密探不敢靠近,宴席談話內容無從得知。”

“倒是宴席開始前,柳家紈絝子弟柳興才醉酒調戲楚王貼身婢女,楚王大怒,命周正武將柳興才的臉打的血肉模糊!”

唸到這裡,老太監頓了頓,抬頭看了一眼書案上的嘉祿帝。

“天香樓是什麼地方?”嘉祿帝問道。

“是……是涼州府最大的……青樓。”老太監猶豫了一下,回答道。

“哼!腦袋的傷剛好,就迫不及待去逛青樓!還因為一個丫鬟大打出手!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只見嘉祿帝臉色難看,剛剛生出的一點好感,也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如果這會兒寧恆出現在這,知道自己這些日子在涼州府的所作所為,全都被記錄下來,送到了皇帝這裡,只怕要驚的下巴都掉下來!

其實密報的內容,也不是每件事都詳盡。

比如很多王府內發生的事,密探就無從得知。

還有顧煙雨尾隨王府車架,被周正武當場擒住的事,密探也並不知道。

畢竟嘉祿帝只是想知道自己這個逆子在涼州府過得如何,並非是監視他。所以密報上記錄的,都是這一個月內發生的大事。

老太監不敢多說話,低頭繼續誦讀密報。

下面的內容,就是寧恆在刑場的那一番振奮人心的演說了。

當聽到身穿蟒袍的寧恆當眾鞠躬道歉,解釋這三個月的惡行都是梁申假借王府名義所為,嘉祿帝不禁愣在了那。

好一會兒後,才長嘆了一口氣。

他本以為自己這個逆子已經無可救藥,可沒想到,竟是自己誤會了。

尤其是這小子並沒有單純的撇清關係,而是直接將梁申的罪行,歸結於他這個楚王自己的疏忽,主動攬下罪責,為百姓道歉,這一點,確實有王者風範!

就連嘉祿帝也忍不住點頭:“算他還有些擔當,沒有給皇家丟臉。若他一味撇清關係,莫說是朕這個當父親的,就是天下人,也看不起他!”

這還不算。

老太監唸到後面,楚王當著百姓的面,宣佈涼州府境內免賦稅一年,一年後的賦稅降低至三十取一,還減少了商稅。

除此之外,還將自己名下的一萬多畝良田,全部租給家裡沒田或者少田的窮苦百姓,只收兩成租子。還高價招募百姓入伍,加入護衛司成為王府親兵。

聽到這一系列利民的舉措,不禁是老太監激動不已,就連一向以百姓之心為心,一生施行仁政的嘉祿帝,也都滿臉欣慰。

如果說前面的那些舉動,都只是寧恆自己的小聰明,只能讓嘉祿帝稍微改善一點對他的看法,那麼這最後的一系列利民舉措,則可以說是利國利民的善舉了!

一個藩王,體恤百姓,不惜犧牲自己的利益,足以讓世人動容!也包括嘉祿帝!

“恭喜陛下,楚王殿下有此改變,實屬皇家之幸,天下之幸啊!”

老太監由衷的恭賀道。

作為陪伴在皇帝身邊半輩子的老人,他很清楚,嘉祿帝對這位廢太子,還是期望的。

否則,又何必讓密探去打聽楚王的近況?京城這太子之位,又為何空懸至今?

聽著老太監的恭維,嘉祿帝難得的沒有反駁,臉上帶著幾分欣慰之色。

心中暗道:看來,這小子也並非無可救藥。

這時,老太監忽然想到了什麼,忙從袖子中取出一個信封。

“陛下,楚王殿下還寫了一封信,要呈交給陛下,您看……”

“信?楚王寫給朕的?”嘉祿帝愣了愣,有些意外的確認道。

“回陛下,確實是楚王寫的,讓親兵送到宮裡來的。”

聽到回覆,嘉祿帝眉頭微微一皺。

作為藩王,除非是中秋除夕這類重要節日,其他日子,沒什麼重要的事,是不能給皇帝寫信的。

如果是以前,這逆子寫的信,他根本不會看。

不過如今這小子表現不錯,看看也無妨。

“呈上來吧。”

老太監聞言,忙踩著小碎步上前,將信遞給了嘉祿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