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美人賦，白衣若仙

大殿中，安靜了一瞬。

南宮陽突然轉過頭，對著旁邊叫了一聲：“魏啟。”

魏公公立刻躬身低頭道：“奴才在。”

南宮陽遞出了手裡的麒麟玉，滿臉笑容道：“把這玉，交給洛卿吧，這是他贏的。”

“是！”

魏啟雙手恭敬地接過麒麟玉。

隨即，他低著頭，走下臺階，遞到了那少年的面前，灰白的眸子看了眼前這少年一眼，突然低聲道：“洛公子，你把那位叫花骨的小姑娘埋在哪裡了？記得那晚，還是咱家把她帶進宮的。”

洛青舟伸出的手頓了一下，隨即“啪”地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臉上。

這一記響亮的耳光，不僅把這位魏公公給打蒙了，大殿中的其他人，也都被了一跳。

正在眾人滿臉驚愕和疑惑時，洛青舟冷著臉開口道：“魏公公，這大殿之上，陛下在此，太后在此，各位朝臣各位宗主，還有各位貴賓在此，你一個殘缺之人，有何資格罵我！你要罵便罵，又為何鬼鬼祟祟，湊到我面前低聲罵我？這塊麒麟玉是我憑本事所得，是陛下親口承諾賜予我，你覺得不服嗎？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在此口出穢言！”

此話一出，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位捂著臉頰的魏公公。

魏啟立刻怒道：“咱家沒有……”

“那你剛剛在偷偷摸摸跟我說什麼？”

洛青舟正氣凜然，厲聲質問道。

隨即又道：“這大殿之上，你有何話不能說？你是想瞞著陛下，還是想瞞著太后，或者想瞞著其他朝臣和各國貴賓？”

魏啟臉色陰沉，還要說話，這時，坐在側旁的端王南宮恪，突然開口道：“本王可以作證，魏公公剛剛的確在偷偷說話，本王還以為他是代陛下交代什麼，誰知道，竟然是汙言穢語！”

這時，坐在不遠處的青雲觀觀主雲上道人，也開口道：“本道也看到這位魏公公剛剛在低聲說話。”

凌霄宗的紫霞仙子也道：“我也看到了。”

這時，就連大蒙帝國的王子格雷，也幸災樂禍道：“本王子很好奇，魏公公到底是怎麼罵的。魏公公，可以說出來讓我們聽聽熱鬧嗎？”

魏啟見情形不對，又見陛下臉色沉下，頓時“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不言。

南宮陽冷著臉道：“給洛卿道歉，然後滾出去！”

魏啟立刻轉過身，對著面前的少年磕頭道：“洛公子，是奴才不對，是奴才嘴賤，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滾。”

洛青舟臉色平靜地說了一句，眸中深處掠過一道寒芒，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道嬌弱身影，在那個夜晚，香消玉殞的一幕來。

魏啟立刻起身，低頭匆匆出了大殿。

南宮陽並未多看他一眼，自始至終，目光都緊緊盯著那個一直被眾人維護的少年。

大殿中，再次陷入了寂靜。

這時，珠簾後，太后的聲音傳來：“陛下，開始第二局吧，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壞了大家的心情。”

南宮陽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道：“母后說的是。的確只是一點小事，對於那種不聽話的狗奴才，等宴會結束，朕直接殺了便是，沒必要現在壞了心情。”

說著，看向格雷和拉莫爾幾名王子，端起了酒杯，又對著五大宗門的人舉了舉杯，笑道：“來，朕再敬大家一杯。”

眾人立刻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金蟬寺的方丈沒有來，只來了幾名長老，而且都認識洛青舟。

此時他們以茶代酒，期間都未說話。

待眾人都喝完酒，南宮陽笑道：“格雷王子，這第二題，就由你來出，如何？”

格雷王子一聽，立刻站起身道：“多謝陛下。”

隨即思索了一下，粗聲道：“在下乃粗俗練武之人，比不得他們那些文人會裝，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在下今日來，是為貴國的長公主而來，聽聞貴國長公主不僅極有本事，而且貌美如花。所以這第二題，在下就以【美人】為題，陛下覺得如何？”

此話一出，大殿裡安靜了一瞬。

南宮陽笑道：“甚好。男歡女愛，本就是人之常情，古來文人甚至帝王，都曾以此題寫下不少詩篇。所以格雷王子這個題，並無不妥。”

格雷一聽，立刻轉過頭，看向身後的蘇圖，冷下臉道：“沒問題吧？”

蘇圖低聲道：“屬下已有腹稿。”

格雷頓時心頭一喜，回過頭，看向其他人道：“好，就以《美人》為題，這一次，你們先！”

眾文人立刻開始蹙起眉頭，思索起來。

以“美人”為題，詩詞歌賦，皆可施展，對於這幾個頂級才子來說，自然不是難事，但在這朝堂之上，眾目睽睽之下，又有太后和長公主在裡屋聽著，作品自然不能太過隨便和輕浮，必須要好好斟酌和打磨一番，免得惹人笑話不說，還冒犯了貴人。

南宮陽舉起酒杯，笑道：“來，我們先喝酒，先吃菜，等著他們便是。”

眾人在外面站了大半日，早已飢腸轆轆，聞言都端起酒杯喝了起來，然後低頭吃著桌上的精緻菜餚。

南宮小芯坐在端王爺旁邊，手裡抓著一隻豬蹄，正津津有味地啃著，啃了幾口，又轉過頭，鼓著腮幫子看向身後的少年，嘴裡含湖不清地道：“洛青舟，餓嗎？要不要來一口？”

說完，張開小嘴，示意他過來接著。

一旁的端王爺，立刻把她的腦袋扭了過去。

南宮小芯啃了幾口，便沒了興趣，把手裡的豬蹄塞到了端王爺的盤子裡，道：“父王，你啃。”

端王爺不僅不嫌棄，還滿臉堆笑地道：“乖女兒對父王真好。”

誰知他正要伸手去拿，南宮小芯突然又一把奪走，放在了自己的盤子裡，瞥著他道：“你想得美！上面有我的口水，只有我以後的夫君能吃，哼。”

說罷，沒再理睬他，又啃起了燒雞。

端王爺嘿嘿一笑，依舊陪著笑，並未生氣，只是趁她吃的投入時，轉過頭看向身後，低聲呵斥道：“小子，你給我站遠點！”

洛青舟聞言，後退了幾步。

以“美人”為題，他自然早有腹稿，而且腦海裡第一時間竟然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秦大小姐那絕世無雙的身姿與模樣來。

猶記得第一次見到秦大小姐時，湖中泛舟，碧波盪漾，綠荷紅藕，一襲白裙，如天仙下凡……

那一幕如今想來，依舊曆歷在目，清晰無比，令他心頭盪漾。

在他發著呆時，百靈正站在南宮美驕身後，神色安靜地看著他，清澈深邃的眸子裡，彷彿有月光在閃爍。

正在此時，南宮陽突然開口道：“洛卿，這一次，你先來。”

洛青舟聞言，回過神來，目光看向了他，拱手道：“是，陛下。”

南宮陽笑道：“你可已有腹稿？”

洛青舟道：“已有。”

南宮陽笑了笑，道：“唸吧。”

洛青舟沉吟了一下。

此時，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格雷頓時冷笑道：“你這次若是再作那種無韻律詩詞，本王子可不會再認了！”

洛青舟看向他道：“在下此文，並非詩詞，而是一首短賦。”

格雷愣了一下，道：“什麼叫短賦？”

這時，他身後的蘇圖，低聲道：“這是他們這裡很古老的一種體裁，與巴旦國的自由詩歌和散文相似，講究辭藻韻律，多由排比對偶的整齊語句組成，只可朗誦，不限制……”

“行了行了！本王子知道了！”

格雷聽的發矇，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目光陰冷地看著對面道：“你念！”

大殿中，頓時寂靜下來。

珠簾後，一襲紅裙的身影，也正安靜地看著外面。

大殿外，嘈雜的聲音也因為殿內的寂靜，而漸漸變得鴉雀無聲。

隨即，一道聲音響起。

“餘曾入夢，誤入地穴，看盡陰暗，嚐盡冷暖，有朝一日，忽上九天……”

“於是精移神駭，忽焉思散。俯則未察，仰以殊觀。睹一美人，立於宮前……”

“其形也，白衣若雪，裙裾如蝶，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此段一出，整個大殿，頓時鴉雀無聲。

那幾名文人才子，更是屏住了呼吸。

翰林院的李昭，甚至一邊聽著，一邊滿臉激動地用手指在桌上記著，彷彿要刻進自己的腦海裡……

而在洛青舟念出那句“白衣若雪”時，百靈的眸中，那抹月光更加明亮起來。

一旁的南宮美驕，目光幽怨地看著他，袖中的拳頭緩緩握緊。

而對面一襲青衣的令狐清竹，則神色複雜地微微低下了頭，耳中依舊聽著，思緒卻不知道飛到了哪裡。

“體迅飛鳧，飄忽若神。凌波微步，羅襪生塵。動無常則，若危若安；進止難期，若往若還。轉眄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

當洛青舟的朗誦停下來後，整個大殿，依舊寂靜無聲。

此時此刻，眾人似乎依舊沉浸在他剛剛描述的那副精彩絕倫的畫面中，他們的腦海裡，那道美若天仙的美人兒身影，揮之不去……

“什麼情況？”

這時，完全沒有聽懂的格雷，突然粗聲打破了沉默。

然後他轉過頭，看向身後的蘇圖，道：“這小子寫的很好嗎？”

蘇圖這才慢慢回過神來，又愣了一下，方點頭道：“極好。”

他已經找不到其他言語來形容這篇必將流傳千古的絕世佳作了！

格雷頓時皺起眉頭，道：“你的能勝過他嗎？”

蘇圖立刻低下頭，滿臉羞愧道：“屬下之作，與其相比，如糞土比瓊漿，如燭火比月光，沒有一絲一毫的可比性。殿下，這一局，我們輸了……”

格雷愣了一下，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低聲罵道：“廢物！”

蘇圖低著頭，鼓起勇氣道：“殿下，此人才高八斗，文采蓋天，我們還是……還是認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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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格雷雙眼一瞪，揚起手掌就要給他一巴掌，又想到這裡並非自己地盤，還有其他國家的人看著，只得忍耐下來，又咬牙罵了一聲：“廢物！什麼狗屁大蒙第一才子，連人家隨便出來的一個書生都比不過，你把本王子的臉給丟盡了！”

蘇圖彎腰低頭，一言不發，腦中依舊嗡嗡作響，在不由自主地在幻想著那道白衣若雪，飄飄如仙的身影。

“妙！絕妙！妙不可言！妙至毫巔！太精彩了！”

這時，高齊國的王子激動無比地擊掌，滿臉通紅地從座位上站起，在前面走來走去，嘴裡一直重複念著剛剛那幾段文字，越念越興奮，看起來像是要癲狂一般。

翰林院的李昭，同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手指在桌上比劃著，嘴裡喃喃自語著。

那幾名江南才子和玉京才子，此時也都被這片華麗而精彩的短賦給折服，皆是滿臉回味的神情。

就連端王爺，也忍不住拍桉叫絕。

坐在他旁邊的南宮小芯，則是撅著小嘴道：“什麼嘛，不就是一個大色狼看到美女後，流著口水，大發了一通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感慨嘛，看把你們一個個唬的。”

端王爺聞言一愣，皺眉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立刻一拍大腿，讚道：“還是我家閨女天才啊！”

大殿中，頓時有些混亂。

這時，樓蘭國的王子突然拱手道：“洛公子，這篇文章中描述的美人兒，真是你夢中所見，還是你肆意想象的？”

洛青舟頓了頓，拱手答道：“夢中所見。”

此話一出，眾文人的臉上，皆露出了羨慕嫉妒的表情。

這般絕世美人兒，即便是能在夢中見上一見，也是此生足矣。

這時，仙雲閣的宗主羅裳突然開口道：“這等美人兒，我倒是見過一個。”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目光都看了過去。

高齊國的王子頓時激動無比道：“羅宗主，你真見過？在哪裡見過？是誰？”

洛青舟的目光，也看了過去。

羅裳頓了頓，滿臉得意道：“我仙雲閣的聖女，便是剛剛洛公子文章裡描述的那般。”

洛青舟：“……”

眾人聞言，皆是半信半疑。

其他人還要詢問時，南宮陽突然笑道：“一篇虛構的文章而已，大家何必當真。即便這世間正有那般絕世無雙的美人兒，也不是在這人間，而是在仙宮。好了，洛卿已經唸完，其他人呢？”

殿中沉默了一下。

高齊國和樓蘭國的王子，直接認輸，心服口服。

巴旦國和北倉國的王子，跟後面的才子說了幾句話後，也臉色難看地認輸。

這樣的話，就沒必要再比下去了。

南宮陽看向臺下的少年，笑道：“看來，我家皇姐是不用出來見客了。洛卿，你居功至偉啊。想讓皇姐如何獎勵你，儘管說，皇姐在後面聽著呢。”

洛青舟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了珠簾後，拱手低頭道：“希望殿下，不忘初心。”

珠簾後，沉默了數息。

隨即，那道紅影緩緩站了起來，澹澹地道：“洛公子，既然你贏了，那進來吧。本宮與你在後面花園喝幾杯，順便說說話。”

此話一出，大殿中的格雷幾人，頓時嫉妒的眼紅。

龍椅上的南宮陽，臉上依舊保持著笑容，目光看著臺下的少年，沒有說話。

洛青舟並未猶豫，在眾目睽睽之下，徑直走向了裡屋。

南宮陽眼角的肌肉，頓時抽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