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周洲帶回去的一路上,姜老太太心裡還存著些僥倖。

說不定,說不定這個鬼是故意騙她的。

根本不關雪溪的事。

主要是她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居然是雪溪能幹出來的。

然而當她在公寓裡看到朝她走來的路雪溪,姜老太太內心說不出的絕望與彷徨。

“雪溪……真的是你嗎?我是奶奶啊……”

“雪溪,你說話,告訴我你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

“雪溪!!”

然而路雪溪像是完全聽不到她說話,只輕描淡寫地掃一眼周洲手裡的娃娃。

也沒立刻去接,而是抬手,給周洲狠狠甩了一巴掌。

那冷漠嫌棄的模樣,哪裡還有平日裡在老太太面前溫婉乖巧的樣子。

姜老太太看呆了。

周洲也被打懵了,第一反應就是要發火。

就見路雪溪冷冷朝他瞪去一眼,“你今天差點壞了我的大事!”

幸好系統可以遠端奪身,只是耗費的能量比較大,就如盧有瑜那次,還得確保人和娃娃必須在一處。

一句話,堵得周洲無話可說。

路雪溪也不再理他,從他手裡接過娃娃,徑自去了娃房,然後動作仔細地,把姜老太太的娃娃擺在了姜澄娃娃的旁邊。

此時的她,已然恢復了老太太更熟悉的樣子,微笑著,十分溫婉,說出來的話卻叫人心顫,

“奶奶,別說我不孝順,把你跟澄哥放在一起,你們祖孫以後還能湊個伴。”

說罷,關上玻璃櫃門,轉身出了房間。

姜老太太還沒從認清現實的震驚失望中回過味來,就聽到她這話,忙不迭出聲追問,

“姜澄!阿澄也在這裡嗎??阿澄!!”

她下意識想要扭頭張望,卻發現娃娃的身體根本動彈不得,只能張口吶喊。

好在,雖然她的聲音外界聽不到,但同被困在娃娃裡的姜澄卻是聽到了。

“奶奶!是我!我在這裡!奶奶!路雪溪居然真的把你也關進娃娃裡?!她怎麼能這麼狠?!”

姜老太太聽到二孫子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雖然看不到他的樣子,但也大概猜到他的情況和自己一樣,一時眼淚都忍不住想落下來。

“阿澄啊……我們姜家究竟是做了什麼孽,才養出了這麼一個白眼狼來?!”

“你說得對,她是真的太狠了。”

“我可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她怎麼能這樣對我?”

姜澄經過早上那一通無能狂怒,這會兒情緒已經不如老太太這麼激動。

甚至聽著老太太的罵罵咧咧,還能適時插一句嘴,

“奶奶,你這個臺詞我都說過了。”

同樣的話,他不知道罵了多少遍。

可是沒用。

路雪溪聽不到。

就算聽到,她肯定也不在意。

說到底,是他們識人不清。

姜老太太還是沒忍住罵了一通,好歹發洩了一些心裡的不痛快。

只是她到底還是不願意承認自己老糊塗。

在最初的不可置信和憤怒斥罵後,姜老太太忍不住為路雪溪找起了藉口,

“阿澄……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雪溪也是被鬼附身了?”

姜老太太與其說是為路雪溪找藉口,倒不如說是為自己找藉口。

哪怕親眼見到。

也不願意承認是自己眼瞎,那麼多年就寵出了這麼個玩意兒。

她更願意相信路雪溪是被鬼附身了,就像他們現在一樣,她的靈魂被困在了娃娃裡頭無能為力。

姜澄聽到姜老太太這話,卻是久久沉默,久到老太太都以為他是不是掉線了。

終於才聽到姜澄似是無奈又似是嘆息的聲音傳來,

“奶奶,接受事實吧。”

他們就是眼盲心瞎。

路雪溪從一開始就是圖謀不軌,只是她一直以來都偽裝得太好。

要說眼下誰最能理解老太太的心情,姜澄覺得非自己莫屬。

因為不願意相信被背叛,所以自欺欺人地想要為對方找藉口。

自以為是地給對方安排所謂的“苦衷”。

說出來,都是一場笑話。

呵。

姜老太太聽到他的話,沉默了好半晌,到底沒有繼續自欺欺人,只是帶著悔恨地,長長地,嘆息一聲。

可惜,眼下再後悔,再懊惱,都無能為力了。

原以為這輩子可能遇到最壞的事情就是後輩爾虞我詐謀奪家產。

卻不想,竟還能遇到比被謀算家產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

姜澄聽到老太太的嘆息,也是心有不忍。

可他現在也做不了什麼。

現在的他們,只能寄希望在姜栩栩那裡了。

他知道的,奶奶之後,路雪溪的目標就是姜瀚了。

希望姜瀚能機靈點吧。

……

另一邊,姜家。

如常吃過晚飯後,姜老太太由看護人員推著回了房間。

和老太太日常一樣。

自從姜老太太走不了路,因為自尊心作祟,她就不再喜歡出門聚會,更不怎麼出現在人前。

姜家人都習慣了的。

加上路雪溪搬出去這事,老太太心裡不痛快,這兩天也並不怎麼跟小輩聊天說話。

姜淮看著老太太離開,這才緩緩放下手裡的筷子,看一眼被阿嫂收下去的碗筷,朝姜老爺子說了句意味不明的話,

“奶奶今天的胃口……好像很好。”

姜老爺子眼瞼微垂,放下筷子,沒有說話,倒是一旁姜溯忍不住搭話,

“可不是麼?奶奶今天胃口可好了,飯前還喝了一盅燕窩,晚上還讓劉嫂做了魚翅,大半盅都吃光光了。”

姜瀅聞言也在旁邊附和著點頭,“吃光光!”

薛凝玉聞言有些擔心,“媽今晚吃這麼多容易積食吧?待會兒我打電話讓趙醫生過來看看?”

幾人你一句我一句,一直沒說話的姜老爺子此時才緩緩開口,只道,

“不用。”

他說,“大概是一時貪嘴了,不用管。”

說著,那略顯渾濁的眼底迸出幾分睿智的冷色,只一瞬又被隱下。

隨後,姜老爺子上了樓書房,把姜淮和姜禹城也一併叫了進去。

關上書房的門,姜淮臉上一直若有似無的笑意瞬間斂下,眼底只剩一片霜寒,看向姜老爺子和姜禹城,聲音裡滿是篤定。

“奶奶有問題。”

姜禹城神色凝肅,道,“明叔說姜澄今天回來過又離開,走的時候好像還拿走了什麼。”

姜老爺子坐在黃花梨木椅上,面色沉肅,好半晌才道,

“給栩栩打電話吧。”

她之前說的事,應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