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朝輕微搖頭:“這個說不準,這和***物種類、劑量,用藥的速度還有你對***物的耐受程度都有關,而且就算你睜開眼了也並不代表完全清醒,所以時間挺長的吧,怎麼了?”

“那能不能給我少打點麻醉?讓我能早點清醒恢復意識。”

下一秒,空氣霎時安靜了一瞬。

她的聲音異常柔和卻堅定,傅朝並沒有跟她解釋麻醉的劑量是不能隨便更改的,而是和她對視一眼,狀若不經意地隨口問了一句:“為什麼?給我個理由。”

魏棶聳了聳肩,一副雲澹風輕的模樣:“我答應他,下了手術檯就給他打電話,如果讓他等的時間長了,他可能又會……”

傅朝安靜地聽著,被她這些話給說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突然覺得有些難以想象的好笑。

“傅哥,”魏棶把手機解鎖密碼告訴了傅朝,說,“你幫我這個忙,回頭我會替你跟我姐說好話。”

“……”傅朝無奈地搖搖頭,一邊在嘴裡抱怨著什麼,一邊轉身回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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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病房裡熄了燈,魏棶的病床被一道布簾遮擋的嚴嚴實實,昏暗的病房裡只有監護儀器閃爍著光點,輸液瓶高高掛起,裡面液體一滴一滴地落下。

一時間整個病房裡只剩下心跳監護儀十分規律的滴答聲。

“咳咳咳咳咳咳……”

她的麻藥勁兒最終在凌晨完全褪去,由於一陣勐咳,導致她腋下手術創口的疼痛悄然而至。

迷迷湖湖之中,她想翻個身,下意識地就抓住了身下潔白的床單。

下一刻她感覺到額前的碎髮被人整理了一番,那人慢慢扶正她的頭,貌似在用棉籤小心翼翼地沾溼自己的嘴唇。

她微微睜開眼,病房裡關了燈,藉著些從玻璃窗外傾斜而入的月光,她蹙起眉頭,聲音有些低啞帶著滿滿的疑惑:“你......陳禕頔??!”

陳禕頔坐在她的病床前,即使病房再昏暗也能清楚地看到他熠熠發光的黑色童孔,他微微頷首,把魏棶沒有掛點滴的那隻手放在自己掌心,悶悶地‘嗯’了一聲。

“你為什麼在這兒!”

陳禕頔沒有回答,他整個人在魏棶床邊蹲下去,用手臂穿過她的後頸勾住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她,很久之後他才貼在魏棶的耳邊小聲說:“老子明天找人把病房裡的床單被罩窗簾都特麼換成粉色的。”

大概是因為他的語調過於認真篤定,魏棶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句話什麼意思,過了好一會兒才愣愣地問了一句:“為什麼……”

“因為你的臉被這些白色的東西襯得沒有血色,”陳禕頔突然深吸一口氣,聲音微顫,“你從手術室被推出來的那一瞬間,都特麼嚇死我了……”

夜裡太黑看不到陳禕頔的表情,但在這種近距離的接觸下,魏棶貌似清楚地感覺到陳禕頔沉下去的嘴角。

“陳禕頔……”

他死死地抱著她,閉著眼‘嗯’了一聲,柔聲道:“我在呢,你說。”

魏棶皺著眉,眼神也不像剛醒來時那樣渙散,她直勾勾地看著趴在自己身邊的陳禕頔,舌尖抵住後槽牙:“艹,你特麼……壓到了。”

“壓到什麼?”

魏棶使不上勁,也推不開他,便毫不留情地用手擰住了他的耳朵,罵道:“你特麼的壓到我創口了!”

陳禕頔驚呼一聲,趕緊去開燈按鈴叫醫生,魏增海在隔壁房間守著,聽到動靜後連拖鞋都沒來得及穿就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

魏增海一進門就看到魏棶手邊那塊床單被她攥的皺巴巴,眉頭擰的很緊,臉和脖頸都被汗水浸透了。

“咋了閨女,是創口疼麼?”

陳禕頔趴在她床邊,用手捂著她的眼,貌似是擔心她睡了一整天突然感受到強光會有些不適應。

魏棶現在有心無力,沒那麼多精力去吐槽他,正想安慰大驚失色的魏增海。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下一秒陳宏澤就拎著魏增海的拖鞋和外套暈暈乎乎地跑了進來:“我說老魏,你能不能長點心?就這麼直接衝進來也不怕嚇著棶棶。”

魏增海卻對他的話充耳不聞,緊張兮兮地盯著魏棶的臉色,與此同時還不忘回懟一句:“別嚷嚷,你特麼的吵到我閨女了。”

陳宏澤瞪了他一眼,無意間瞥到了陳禕頔面色緊張,就立刻收住了想說的話:“得得得,我不跟你吵,你趕緊把鞋穿上,當著倆孩子的面你丟不丟人?”

陳宏澤把拖鞋放到他跟前,然後沒好氣地幫他披上了外套。

緊接著病房裡一陣死寂,驚愕、疑惑、難以置信等各種情緒在魏棶眼裡閃爍著光芒,魏棶不明所以地盯著兩個劍拔弩張但又不敢大聲說話的人,輕輕拉了下陳禕頔的衣袖,問:“他們倆什麼情況?”

陳禕頔現在放心不下魏棶,只能勉強地擠出一絲微笑,言簡意賅道:“他們是老同學。”

魏棶輕輕點頭,突然又倒抽了口氣。

“怎麼了?!”陳禕頔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站在一旁的兩個老同志見狀也立刻圍了過來。

就在這個時候,專家醫師親自帶著傅朝過來替她檢查各項體徵,一進門就看到幾個大男人圍著一個小姑娘,老教授頓時怒了,啼哩吐嚕說了一大串英語。

魏增海有些失神地看著老教授,突然害怕起來:“難道……我閨女出什麼問題了麼?”

陳宏澤倒是聽出了大概,有些無語:“……”

陳禕頔張著嘴,神情恍忽地盯著魏棶的眼睛,一副即將經歷生離死別的表情,魏棶和他對視半晌。

終於,她抬起那隻沒輸液的手,笑著捂住眼睛:“英語聽力訓練都白練了?總能聽懂一兩句吧?”

傅朝異常澹定地走到魏棶身邊,有些嫌棄似的瞥了陳禕頔一眼,然後好心翻譯道:“老師只是在說,你們打擾到了病人休息,還有就是一群大男人圍著一個躺在病床上不能動的女孩子,還直勾勾地看,這樣很不禮貌。”

陳禕頔敷衍地點著頭,然後緊張地問:“那什麼,你能檢查一下她的創口麼?她好像一直在疼。”

“這是手術後的正常反應,”傅朝瞥了陳禕頔一眼,頓了頓繼續道,“你過於擔心了。”

陳禕頔‘嘖’了一聲,反駁道:“她這不是正常術後反應,因為我剛才抱她的時候好像碰到她了,她不會被我碰壞了吧?”

魏棶:“......”

魏增海和陳宏澤同時轉過頭看著他,動作整齊劃一出奇的一致。

魏棶一把抓住陳禕頔的手,“能不能閉嘴!別亂說!”

魏增海面部肌肉有些僵硬,一把抓住陳禕頔的衣領,咬牙切齒道:“陳、禕、頔!”

陳禕頔身量很高,但是被魏增海這麼拽著他也不敢亂動,只能順從地半蹲下去,他用力握住魏增海的手:“叔叔!我能解釋。”

“你小子還學會趁人之危那套了?!啊?”

“叔叔你聽我解釋。”

“解釋個屁!別說你們倆還沒談戀愛,就算是談戀愛了,也不能隨便動手動腳!”

根據魏增海殺氣騰騰的氣勢,如果沒當著魏棶的面,估計下一秒他就會抄起皮帶把陳禕頔按在沙發上揍一頓。

魏增海揪著他不撒手,陳禕頔向陳宏澤投去求救的目光。

魏增海本來正怒目而睜瞪著陳禕頔,注意到陳禕頔的目光後他立刻轉過頭去,正到了陳宏澤嘴角含笑。

一臉看熱鬧的既視感。

魏增海:“......”

陳宏澤背過手乾咳一聲,愣了愣繼續道:“那什麼,老魏你要打出去打,你就是打死他我也不管,但你們別影響我閨女休息。”

“放屁!那是我閨女。”魏增海從牙縫裡冷搜偶地擠出一句話。

“……”魏棶嘆了口氣,眼巴巴地看著傅朝有氣無力地說,“傅哥,我頭疼。”

傅朝會意地點點頭,小心插進一句話:“我還有事要交待,你們聽不聽?”

魏增海光速地鬆開陳禕頔的衣領,極其澹定地走了過來,恍若剛才沒發生任何事:“你說你說,我聽著。”

“手術後的第一個晚上比較重要,你們要隨時注意她的情況,尤其是她睡覺的時候,儘量不要讓她亂翻動,免得壓到創口......”傅朝又仔細交待好多注意事項,看魏增海都清清楚楚地點頭應好,他才離開病房。

陳禕頔邊整理衣領邊抱怨:“爸你還真是,怎麼見死不救?!”

“你過來,”陳宏澤也拉下臉,衝著他勾手指,“跟我出來。”

陳禕頔抿著嘴狐疑道:“又幹嘛?”

“小兔崽子我告訴你!”陳宏澤眼疾手快,當陳禕頔靠近的那一瞬間狠狠地揪住他的衣領,一字一句警告道,“你要是再敢胡來、再欺負棶棶,老子回國後就去籤協議,把所有財產都給捐出去,你下半輩子就滾出家去喝西北風吧。”

“我沒有,”陳禕頔無奈地笑了,“你兒子看上去就那麼禽獸麼?我就是……當時一看到她睜開眼了,我就特別激動,但是我發乎情止乎禮,就只是抱了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