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廠長是聰明人,只是愣了一下,就想明白現在的處境。他避開杜飛的視線,心裡仍有些猶豫。

要說他內心不感激杜飛是假的。

要不是杜飛,他現在還在軋鋼廠裡掃大街呢~

可問題是,有些事情一旦邁出了第一步,可就再沒回頭路了。他不知道這一步邁出去會有什麼後果。

但楊廠長也明白,世間沒有兩全其美的事兒。

得了好處還不想付出代價是不可能的,除非....他還想回去掃大街!想到這裡,楊廠長不由得打個哆嗦。

之前在軋鋼廠掃大街,有一說一李明飛並沒有刻意為難他。

畢竟楊廠長也是有跟腳的人,如果不能一錘子打死,肯定要留一線。但楊廠長受不了廠裡工人看他的眼神,還有背後指指點點的閒言碎語。如果他沒來到8270廠,一直在軋鋼廠掃大街,或許還能堅持下去。但來了這裡,重新成為楊廠長,再讓他回去......他真的受不了。

猶豫了片刻,楊廠長咬了咬牙,臉上忽然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笑容:「好,經理,我這就叫人來搬。」

杜飛一笑,拍拍他肩膀,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一眼。從這一刻開始,楊廠長等於奉上了投名狀。

從此以後就是杜飛的人了。

但並不是說,杜飛立刻就要信任他。這只是一個開始。

之前,楊廠長只是應急借來的人,杜飛看中的是他管理工廠的能力,對別的並沒有額外要求。

但從今天開始,楊廠長做出了選擇,就不同於原先了。

除了能力,還得付出忠誠。

楊廠已經證明過自己的能力,但是忠誠.....還得拭目以待。從8270廠出來。

杜飛騎著摩托,看著放在挎鬥裡的兩隻綠色的木箱子。等到偏僻無人的地方,直接心念一動,收入隨身空間。隨後就選了其中的兩個,引導藍光將其裹住升級。

這次杜飛投入的藍光不少,他想看看能把這兩根火箭筒升級到什麼程度。做完這一切,杜飛再次一擰油門,「突突突」的,一溜黑煙,回到城裡。因為不惜成本,隨身空間內的兩個藍色光繭很大。

按以往的經驗,最少的一天之後才能完成升級。杜飛索性也沒一味盯著。

將近一小時,摩托車回到什剎海。杜飛卻是一愣。

遠遠就看見自家大門前的衚衕裡堵著一大幫人看熱鬧。在大門前的臺階上面,王斌一臉嚴肅的擋在最前邊。在他身後是張文忠和鄭慶春,幾個老爺們都在。

雙方對峙,引來附近不少好事兒的居民看熱鬧,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在外邊圍了一大圈,把衚衕堵得嚴嚴實實。

杜飛一看這個架勢,皺起眉頭。

前面看熱的聽到摩托車的動靜,看熱鬧的紛紛回頭看過來。

杜飛和他這輛挎鬥摩托車在衚衕裡是獨一份,大夥兒立即自動讓開。杜飛卻沒騎摩托往裡去,而是翻身下來,大步走過去。

這時,在大門口對峙的雙方也越繃越緊。杜飛走過去,立即大喝一聲:「幹什麼的!」他嗓門兒格外大,這一嗓子好像炸雷似的。

在他前邊,離著近的幾個人震得耳朵嗡嗡直響。

杜飛趁機擠過去,登登兩步上了臺階。

王斌鬆一口氣,低聲道:「經理,您回來了~」

雖然他手裡有槍,但對方人數太多,真拼命往裡邊衝,他這一把槍肯定攔不住。杜飛「嗯」了一聲,也沒問王斌究竟怎麼回事。

直接轉身,站在臺階上面往下看。

堵門的全是小年輕,小的十五六,大的十七八,一個個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樣

子。為首的兩個人,一個剃著平頭的正是王春雷,另一個長的濃眉大眼的則是喬理。此時,王春雷看到杜飛,頓時心中一凜。

不由得冒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他旁邊的喬理也眼中閃過一抹異色,想起什麼。杜飛目光如炬,看到兩人反應,似乎認識自己。他卻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這倆人。

杜飛也沒急著問,一臉嚴肅問:「誰是領頭的?」王春雷舔舔嘴唇,有些頭皮發麻。

他剛才一看到杜飛就覺著非常眼熟,有些不想站出去。

但這時候肯定不能當縮頭烏龜,眾目睽睽之下,他要不敢出頭,以後也甭在京城待了。王春雷硬著頭皮往前邁了一步:「我就是.....」

話音沒落,杜飛一步邁過去。

速度奇快,迅雷不及掩耳,伸手抓住王春雷的脖子,就跟抓小雞崽子一樣,把他提起來往後一甩。

王春雷將近一米八的大個子,足有一百五十斤。

此時就跟個洋娃娃似的,被丟出好幾米,落到王斌面前,摔個大馬趴。「抓起來!「杜飛頭也不回,冷冷下令。

王斌和兩名保衛幹事也愣住,原以為杜飛會先交涉,沒想到這樣簡單粗暴。回過神來,連忙按住王春雷。

這個時候,跟王春來一起來的眾人反應過來。

一看王春雷被按住,立馬就急了。

罵罵咧咧就要動手。

杜飛站在原地面不改色。

瞅準打來的鋼管,一伸手問問接住。

因為卯足力氣,鋼管被驟然握住,衝在最前面的青年頓時一個趔趄。杜飛抬起一腳將他踹了回去。

那人「哎呀」一聲慘叫,連著後邊好幾個人摔成一團。

杜飛則「嘎吱」一聲,隨手把那根剛奪來的鋼管掰個對摺。本來讓開摔倒那幾人,其他人還想往上衝。

叫杜飛知道,什麼叫雙拳難敵四手。但看到這一幕,不約而同止住腳步。

沒人比他們更清楚,他們手裡這些鋼管有多結實。現在居然眼睜睜看著被徒手掰彎了!

這特麼還是個人嘛~

恰在這時,不知道誰忽然叫了一聲:「他.....他是杜爺!」瞬間,本來還想往上衝的眾人一下子停止了。

有些人的臉上還露出恐懼的表情。「杜爺?」

杜飛皺了皺眉,他什麼時候就成'爺'了。

與此同時,剛回過神來,還想掙扎的王春雷,還有一直站在下面沒動的喬理都愣了一下,二人有些恍然大悟的看向杜飛。

王斌趁機大力把王春雷徹底按下去。王春雷卻一臉懵逼,忘了掙扎。

杜飛回頭瞅他一眼,隨手把對摺的鋼管丟在地上,轉又看向外面那幫人,冷冷道:「不想上局子裡蹲著,現在都給我滾蛋~」

下面眾多小年輕並不怕蹲局子,不然也不敢來鬧事。

類似的話剛才王斌也說過。

但在杜飛嘴裡說出來,效果卻不一樣。

眾人面面相覷,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相當畏懼,只是礙於臉面,誰也不想當第一個認慫的。

但這種僵持只維持了幾秒。

隨著杜飛站在臺階上,目光一一掃視過去。終於有人挺不住,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而這一步就跟多米諾骨牌一樣,一下打破了局面。眾人紛紛往後退去。

但他們也沒跑,只是到幾米外,把堵著的大門讓出來。主要是王春雷落讓杜飛給抓住了。

要不然,他們肯定一鬨而散。

現在卻沒辦法,誰也背不起不講義氣的名聲。倒是喬理,依然站在原地,抿

著嘴唇沒往後退。

反而上前一步道:「杜爺,抱歉,咱們真不知道您在這兒.....」杜飛瞅他一眼,問道:「你認識我?」

喬理忙分說道:「我是育英中學的,前年在北海公園冰場,就在黎哥後邊。」「黎援朝?」

杜飛總算明白這幫人為什麼認識他了。原來是他當初'一掌斷單槓打出的威名。

打量喬理幾眼:「先把人帶走,別在我門口兒堵著。」

「馬上就走~」喬理連忙點頭,卻看向被抓的王春雷,賠笑道:「那個.....」」杜飛明白他什麼意思。

但事兒還沒問清楚,怎麼可能稀裡糊塗放人。

杜飛道:「我這兒又不是鬼門關,我還能把他崩了?」喬理乾笑一聲,不好再多說。

完事兒杜飛也不管外邊這幫人,轉身往門裡走。

隨後就看見哭的梨花帶雨的羅芸。杜飛不由皺眉,問怎麼回事?

王斌瞅了一眼蔫頭耷腦的王春雷,解釋道:「經理,他們是找周曉白的,沒看見周曉白就在門口堵住羅芸.....」

杜飛一聽,就猜個七七八八,不由暗叫一聲晦氣。特麼拍婆子拍到他這兒來了。

偏偏周曉白請假回她姥姥家去了。杜飛一聽是這事兒,頓時沒了興趣。

瞅了王春雷一眼:「你誰家的,打電話讓你家大人來領人。」剛才喬理自曝,曾跟在黎援朝身邊。

現在又跟著王春雷,說明他們應該都是大院子弟。

王春雷一聽,臉色瞬間垮下來,比剛才被杜飛一招擒住還難看,連忙叫道:"等等~等等杜飛瞅他「哼」了一聲:「害怕通知家裡?剛才不挺光棍的嗎?」

王春雷苦著臉道:「杜.....那個杜哥.....」

他本來想叫杜爺,但一想那是外號,頗有些江湖氣,便臨時改口:「杜哥,真不是我想鬧事。是我幾個同學....知道我喜歡一個姑娘在這兒上班.....」

杜飛道:「周曉白?」

王春雷點頭:「我知道他們來鬧事,立刻就過來,想把人叫走,可不知道怎麼,話趕話就鬧起來了。」

杜飛扭頭瞅了王斌一眼。

王斌點頭,表示王春雷說的大差不差。

杜飛更覺無趣,連自個手底下人都管不住。

但無論如何,這麼放人肯定不行,不然隔三差五來人鬧一出還了得。杜飛道:「你自己選,要麼讓家裡領人,要麼上派所待幾天。」

王春雷一張臉跟便秘似的,躊躇半天道:「那個_.—.讓我大哥來成不?我大哥是空軍設計院的.....」

杜飛本來也沒想太為難他,只是擺出一個應有的姿態,免得讓人覺著他太好說話。王春雷見他答應如蒙大赦,連忙說出他哥單位的電話。

半個多小時後。

張文忠從外邊帶進來一個人。

這人穿著灰褲子白襯衫,帶著黑邊眼鏡,一副青年知識分子的樣子。

一進屋就看見蹲在牆角的王春雷,隨即看向杜飛,笑著伸出手:「杜飛同志,非常抱歉,給您添麻煩了,鄙人王春鋒。」

杜飛起身跟他握了握手,互相客套一番。

之所以一定要王春雷家裡來領人,杜飛也沒什麼別的想法。就是想讓王家知道這次放了王春雷一馬。

王春鋒將近三十,一看就是大院出來的精英,氣質上跟楚明很像。說話相當客氣,一個勁兒賠禮道歉,又讓王春雷過來鞠躬。

杜飛見他這樣,也願意結個善緣,笑著道:「春鋒同志,你在空軍設計院工作,應該知道周司另員吧~"

王春鋒

一愣,不明白杜飛什麼意思。

杜飛接著道:「今天你弟弟來找這姑娘,也姓周叫周曉白.....」王春鋒瞬間變了顏色。

他之前大略知道怎麼回事,卻不知道是周曉白。

他們家跟周家雖然不算世交,但他爸的級別不算低,也能夠得著。自從他去空軍設計院,這幾年逢年過節總要走動走動。

他當然知道周曉白是誰。

不由得又驚又急,再看向王春雷,恨不得現在就甩他一個***兜。但王春鋒的城府不淺,終於還是忍住了。

再次跟杜飛道謝。

幸虧今天有杜飛攔著,不然王春雷真把周曉白怎麼樣....那後果才是不堪設想。

想到這裡,王春鋒跟杜飛重重握手:「杜飛同志,謝謝你,這個情份我王春鋒記下了。」杜飛一笑,並沒有說周曉白壓根不在。

那都是細枝末節,並不重要。

隨後王春鋒帶著王春雷出去,一出大門王春雷手下那幫人就湊了過來。王春鋒見狀,再次皺了皺眉,沉聲道:「春雷,跟我回去~」

王春雷剛被撈出來,整個人都蔫頭耷腦的。

也沒理會其他人,連忙找來自己的腳踏車跟他大哥走了。等回到家,剛一進屋。

王春鋒二話不說,轉身就給王春雷一個大耳刮子。「啪」的一聲,打的脆響。

王春雷早猜到跑不了捱打,讓他大哥打總好過讓他爸打。被打之後,沒敢嘰嘰歪歪,忙說道:「哥,我知道錯了~"王春鋒穿著粗氣,冷聲道:「錯哪兒?」

王春雷道:「不應該在外邊胡鬧。」

「是這個嗎?「王春鋒恨鐵不成鋼,反手又打一巴掌:「你在外邊胡鬧是一天兩天嗎?」王春雷兩個嘴巴子通紅,悶頭不做聲。

王春鋒道:「爸和我跟你說多少回了,遇人遇事三思而後行。可你呢......上門之前你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我...」王春雷無言以對。

王春鋒接著道:「還有,那個周曉白,是誰家的閨女你知道嗎?那是周司另員的掌上明珠。」

王春雷目瞪口呆。

到現在他才知道周曉白的身份。

苦著臉道:「大哥,這....這事兒真不怪我呀!當初知道她已經上班了,我就斷了念頭,誰知......誰知我有仨同學,非得過去看看.....我得著信兒,就覺著不妥,趕忙想把人帶走。誰知道....不知怎麼,就衝突起來。」

王春鋒皺眉,敏銳的嗅出了不對勁兒。

沉聲道:「春雷,你仔細說,當時究竟什麼情況?」

王春雷不傻,見他哥這樣子,更印證了他內心的一絲懷疑。

其實剛才在杜飛那兒蹲著,等他大哥來時,他在心裡覆盤,就覺著不太對勁。只不過那是根本沒法靜心,便沒有想明白。

現在他一邊想一邊說,把當時的情況描述一遍。最後哥倆兒對視一眼,心裡已經篤定。

王春雷氣的一跺腳,咬牙道:「這幫孫子,故意給我挖坑!」王春鋒沉聲道:「他們沒理由陷害你,背後肯定另有其人。」王春雷道:「大哥,不會是衝著爸來的吧?」

「不好說~"王春鋒抿著嘴:「幸虧你運氣好,讓杜飛攔下了,不然....真把周曉白怎麼樣,那才是***煩。」

與此同時,空軍招待所二樓的一個房間裡。

剛從杜飛那邊離開的喬理坐在沙發上,正在跟一名二十六七的青年敘說剛才的情況,末了一臉鬱悶:「沈哥,我真沒想到,在那兒會遇上姓杜的那煞星。」

姓沈的青年皺著眉頭,冷哼道:「老王家的運氣

還真不錯。」喬理問道:「沈哥,那您這次提副主任.....」

青年淡淡道:「無妨,我自有辦法,你這邊先別動了,千萬不能讓王春雷懷疑你,知道嗎!」

喬理忙點頭道:「沈哥您放心,我跟王春雷那大傻x從育紅班就是同學,他懷疑誰也懷疑不到我頭上。」

姓沈的青年「嗯」了一聲,眼底微不可察的閃過一抹輕蔑,旋即拍拍喬理肩膀,笑呵呵道:「小喬,你放心,你姐工作的事兒已經辦差不多了。」

喬理連忙道:「謝謝沈哥,可太謝謝您了。」

心裡也鬆一口氣,只要有班上就不用下香了。同時默默的說了一聲:「春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