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出了衚衕,在大馬路旁邊的一片空地上。

一輛軍綠色的加長解放卡車停在道邊,裝著滿滿一車大白菜,堆起足有四米多高!

卡車旁邊,排了好幾十人的隊伍。

大夥凍得哆了哆嗦的,看著工作人員給白菜過磅分堆兒。

排前邊的,抻著脖子想看哪堆白菜更好些。

杜飛和一個叫牛文濤的年輕片警站在一塊。

他倆也凍得夠嗆,嘴裡直呵白氣。

其實,在杜飛看來,半夜三更上這排隊根本沒啥意義。

即使搶在前頭,也不可能讓你隨便挑。

賣菜有賣菜的規矩。

大白菜一車拉來,肯定有好有壞,工作人員根據好壞,分成一等二等,堆成一個個小堆。

買菜時隔著兩三米,指上哪堆,就是哪堆,基本沒什麼便宜可佔。

這時,佇列中突然一陣騷動,緊跟著就聽有人罵:“你丫擠什麼,趕去投胎呀!”

“我艹,你丫找死……”

然後就是一聲女人的尖叫。

站在旁邊的牛文濤頓時急了,趕忙衝向事發方向。

杜飛卻不慌不忙,打算先看看情況再說。

一般來說,這時大家雖然有些躁動,但排了半宿都等著買菜,真要打起來了,等於半宿白搭。

所以,杜飛估計真打架的機率不大,最多就罵罵咧咧,發洩心中鬱悶。

但這次卻動了真火。

在叫罵和尖叫聲中,排隊的人本能向周圍散開,中間的兩個人已經扭打在一起。

這倆人都不是什麼練家子,雖然罵的狠,但動起手來,就跟農村老孃們打架差不多,基本上就是三招:掄胳膊,揪頭髮,掰手指。

最終結果大約也是誰身高力大,誰就能佔點便宜。

如果是個經驗老道的,都不用去管他們,讓他們打三分鐘,都得累得跟死狗似的。

但牛文濤今年剛參加工作,基本就是個愣頭青。

頭一回見到這個場面,登時有些慌了,趕緊上去拉架。

偏偏那倆人槓上了,越有人拉架他們越來勁。

牛文濤一著急,直接兩招擒拿,瞬間都撂倒了,扯過兩根綁白菜的繩子就給倆人捆上了。

等杜飛走過來一看,居然繩結都打好了!

杜飛不由得多看這小片警一眼,心裡暗道:“好麻利的身手!就是辦事有點莽。”

擒拿,捆綁,他倒是痛快了,可接下來怎麼弄啊?

如果剛才警察沒出手,等他們自己放手,這事也就完了。

這年頭,老爺們兒打架太稀鬆平常了,只要不是重傷,腦袋開瓢,打骨折了,大家也不在意。

可警察一出手,還把人綁來,性質就變了。

現在必須把這倆人帶回派出所,否則大庭廣眾之下,警察把人給綁了,再給解開,算什麼事?

抓錯人了?

那不能夠!

雖然不至於屈打成招,也必須帶回去走一趟程式。

那倆人這時醒悟過來,想求饒,卻遲了。

眼看著倆人被牛文濤帶走,杜飛忽然聽見一個女人叫了一聲:“解成~”

順著聲音看去,只見一個梨花帶雨的俏麗少婦,不正是前院三大爺家的兒媳婦於麗!

再仔細一看,那倆被捆上的倒黴蛋,有一個不就是閆解成那貨!

杜飛沒想到,平時有點慫的閆解成,會因為跟人打架被抓起來。

他跟閆解成沒啥交情,沒想多管閒事兒。

誰知於麗眼尖,自個丈夫要被警察帶走,她正六神無主,恰好看見杜飛。

偏巧牛文濤帶著倆人準備回派出所,臨走時跟杜飛打個招呼。

於麗以為他們認識,就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趕忙就衝過來,含著眼淚道:“小杜,求你救救解成吧!他剛才就是……就是一時衝動。”

牛文濤一愣,衝於麗揚揚下巴,跟杜飛道:“你認識?”

杜飛道:“一個院的。”

牛文濤一聽語氣,就明白跟杜飛沒啥關係,也沒理會於麗,直接帶人就走。

其實,他在綁上倆人之後,冷靜下來也有點坐蠟。

但他到派出所第一天,師父就教過他,處理群眾事件,一定要堅定果決,是對是錯,事後再論,在現場一定不能露怯!

眼看警察走遠,於麗心裡更急,祈求的看向杜飛。

這時候,人們對穿制服的有著本能的畏懼,於麗也是病急亂投醫,現場就杜飛一個熟人,下意識想他求助。

你別說,於麗這悽然欲泣的小模樣還挺憐人。

不過‘曹賊’的精髓就在於兩個字,一個偷字,一個搶字。

現在大庭廣眾之下,既不能偷,也不能搶,即便眼前這小少婦再是我見猶憐也無濟於事。

杜飛這貨一臉義正言辭,甚至都沒伸手去扶於麗一下,站在旁邊勸道:“於姐你不用擔心,也不是什麼大事,回頭讓三大爺上派出所把人接回來就得了。”

於麗一聽,才回過神來,連忙撒丫子回家報信兒。

當事人都走了,賣菜這邊很快恢復秩序。

過了片刻,三大爺三大媽帶著於麗和他們家老二閆解放,急匆匆的趕來。

三大爺雖然在院裡一副知識分子從容不迫的樣子,但真遇上事了,也是六神無主。

到了跟前,沒看見他們家老大,連忙跑到杜飛面前問道:“小杜啊,你看這是咋回事,解成是什麼人你知道,怎麼就被公安帶走了?”

杜飛一看,人家都急成這樣了,他也沒笑呵呵的,繃著臉道:“三大爺,您先彆著急,打架又不是啥大事,但今天這個場合,的確有些不合適。派出所的同志還在場呢,這不是給人上眼藥嗎?”

三大爺連連點頭稱是,其實他也知道,這真不算啥事,但是關心則亂。

過去講究,生不入官門,死不入地獄。

現在閆解成被帶走了,三大爺無論如何也靜不下來,偏偏他也沒啥關係可找,只能指望杜飛,懇求道:“小杜啊!你去給看看,三大爺謝謝你了。”

杜飛也沒拒絕,畢竟又不是啥麻煩事。

但他跟閆家也沒什麼交情,就算給三大爺一個面子,也不至於屁顛兒屁顛兒立刻就去。

“行,這沒問題。”杜飛一口答應下來:“但現在這情況您也看到了。派出所的小牛剛走,就剩我一人在盯著。我再走了,萬一出點啥事兒,這可是翫忽職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