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兵大人,可否讓老夫見見犬子?”

揚州大獄內,從密道而來的鄔樾正會見一位戎裝男子,其人正是揚州總兵趙知宴。

趙知宴為難道:“嘖,鳳靈王有命,鄔凱誰都不能探視……”

不過趙知宴話沒說全,其後又補道:“若是鄔老爺執意要見,總歸是有辦法的。”

鄔樾笑意漸起臉龐,撫須道:“兩箱金銀奉上,早已經送往總兵府邸。”

趙知宴遣散看守的獄卒,與鄔樾往大牢深處走時,忽然有意問道:“不過就我所知,鄔老爺好像還找到了另外的幫手?”

鄔樾白眉蹙道:“是她來找的老夫,老夫確實見識到了其手眼通天的本領,可就連老夫都沒查到此人的底細。”

趙知宴謹慎道:“鄔老爺對其可有把握?”

鄔樾回想起紫紗女子殺伐狠厲的氣息,又在此前剛得知她派出去的刺客竟然能從蘇王麾下的血戰侯處佔得先機,不由心中沒底,遲疑道:“呃,這……”

趙知宴語氣鋒銳,提醒道:“希望鄔老爺別玩火自焚,對神都不利,壞了大局!”

鄔樾搖頭道:“自是……不會,老夫還有一事,今日能否帶犬子回府?”

趙知宴鎮定反問:“鄔老爺是不是認為只要拿著黃白之物,世上就沒有辦不成的事了?”

鄔樾眯眼道:“難道不是?”

趙知宴低聲道:“鄔老爺,金銀只能盡人事,沒法逆天命。收起來吧,這回變天了。”

鄔樾森冷道:“老夫倒想看看,變的是揚州的天,還是神都的天?”

趙知宴漠然嘆息:“神都的天變不了,若非皇帝陛下的原因,你也難見鄔凱。”

談話間,來到牢獄最深處,鄔樾無視鳳靈王之命,買通重重關係,竟真的見到了鄔凱。

而在被關在牢中三日的鄔凱得見父親,立即燃起了希望。

自從鄔凱知道自己當初驚擾的是蘇王貴駕,這幾日他被鎖在鐵牢之內終日惶恐不安,就連母親託人送來肉香四溢的菜餚都提不起絲毫胃口,生怕動了筷子,這飯就成了斷頭飯。

如今一看到爹,鄔凱便哭訴道:“爹,這牢房裡又冷又臭,半夜盡是鬼嚎,我一刻待不下去了!

鄔樾將帶來的紫貂衣給兒子披上,怒罵道:“臭小子,你惹誰爹擺不平?非要惹一個最不好惹的人!”

鄔凱大驚失色,哭喊不絕:“爹,咱家不是有很多錢嗎?去找鳳靈王殿下,她應該會放了我的!”

鄔樾搖頭,嘆息道:“事到如今你連幕後之人都看不出來是誰,等你接手鄔家,這基業也算是完蛋了。”

鄔凱怔神道:“爹,真沒辦法了嗎?”

鄔樾目光晦暗,轉瞬陰戾,低聲道:“有!只要你咬死不認賬,爹就有辦法!”

突然,獄卒此時的一聲高喊,驚得二人全身震顫——

“大人駕到!”

鄔樾沒料想到有人會來,最後囑咐兒子兩句話,急促往趕大牢入口處。

結果就在半路,鄔樾腳步頃刻停住,迎面正是一位天質神逸的年輕公子,其人錦衣王服、威儀尊貴,而他身旁還有一位粉衣女子,神顏傾城,似瑾玉絕色於瓦石之間。

鄔樾自然不會認不出眼前尊貴男子是誰,趕忙跪地道:“參……參見王爺。”

蘇啟霄嘴角翹了翹,淡淡道:“終於見面了,鄔家主。”

鄔樾奉承道:“久聞蘇王爺大名,今日一見,果真氣宇軒昂啊!”

蘇啟霄漠然道:“好了,獄中地寒,起來吧。”

“謝王爺……”

在家僕攙扶鄔樾起身之際,蘇啟霄突然手指叩擊大牢鐵欄,幽森駭人的聲音震得旁人渾身發顫!

隨即蘇王冷冷發問傳來——

“對了,鳳靈王下令誰都無法探見鄔凱,你怎麼進來的?”

“這……王爺……”

鄔樾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哪知蘇啟霄頃刻又抬手一笑:“無妨,小事。父母愛子,計之深遠,本王理解。”

正當鄔樾心中竊喜,私認為蘇王給了他臺階下時,蘇啟霄接下去一句話令他如遭雷擊——

“反正你既來了,不如親眼見見本王如何拷打鄔凱?”

蘇啟霄話音落盡,負手從鄔樾旁邊走過,他無視其震驚的表情,朝旁邊的趙知宴提道:“趙總兵,幫本王個小忙。”

“王爺儘管吩咐。”

“去把鄔凱眼睛蒙上,到時一邊拷打一邊讓他猜猜本王身份。”

趙知宴不敢忤逆,說道:“謹遵王命。”

蘇王陰晴不定,氣勢凌厲逼人,鄔樾再不敢輕易言笑,只得跟著往裡走。

牢房深處,鄔凱聽到腳步,以為爹回來了,剛把頭往鐵欄外靠,哪知前來的人不由分說,直接往鄔凱頭上套了一個粗麻布袋!

“哪來的不要命東西!”

鄔凱震怒萬分,才開口叫喊,來者一巴掌抽得他頭腦眩暈!

“尊客造訪,還請鄔少爺稍安勿躁。貴客不問話,你先別張嘴。”來者此番話音落地,連向來膽大包天的鄔凱都打起了渾身冷顫。

這分明就是揚州總兵趙知宴的聲音!而能讓趙知宴心甘情願打下手的人……鄔凱不敢繼續往下想,頭腦被套麻袋、空白之際,只聽一道孤冷如封山大雪的問話傳來——

“身在大牢還有葷香四溢的佳餚,真把此地當你鄔氏府邸了?”

“哐當!”

鄔凱眼前一片漆黑,清晰聽見了菜餚碗盤被踢碎的聲音,心生恐懼,不敢隱瞞,膽顫道:“大……大人明察!這些吃的,都是我娘差人偷送進來的,與我無關啊……”

趙知宴與鄔夫人曾是舊識,鄔夫人昔日乃揚州家喻戶曉的才女,想來愛子心切出此下策,如今鄔凱為了自己脫罪竟將母親拿來擋箭。趙知宴破口大罵道:“不是你這豎子惡貫滿盈,你娘會四處求人幫你?她使金銀託獄卒照看好你,又是委我在鳳靈王殿下面前為你求情,現在反而輪到給你頂罪?”

鄔凱小聲嘀咕道:“指不定我娘還樂意!”

“我揚州怎麼生養了你這般東西!”

趙知宴怒不可遏欲拔出腰間長刀,嚇得鄔凱蜷縮地退了好幾步。

“趙總兵,退下吧。”遠處坐看好戲的蘇啟霄適時抬手,打斷了趙知宴。

趙知宴低頭道:“是。”

蘇啟霄這才看向鄔凱,開口道:“又不攔著你吃,何必如此害怕?”

鄔凱聽著這從未耳聞過的沉冷聲音,不安地問:“您……您是哪位大人?”

蘇啟霄道:“猜!猜對了有賞。”

鄔凱轉動豬腦子也想不明白,揚州大官兒他在自家鄔府都見過,聲音這麼年輕的大官那就更是沒有了。

鄔凱驚恐道:“大人!我實在猜不出啊大人,求大人饒命啊!”

蘇啟霄冷目幽幽,抬手道:“來人,杖責!”

鄔凱聽見瞬間,渾身震顫,牢房內慌不擇路,龜縮牆角。

數名獄卒將鄔凱狠狠拉出,僅是七八杖,鄔凱就被打得鮮血直流!

鬼哭狼嚎四起,鄔凱頭頂套著的粗麻布順勢滑落,他眼睛艱難眯出一條縫,面前是一個錦衣王服的神逸男子,尊貴非常,而在他身側還有個窈窕神顏的女子。

鄔凱不敢再看下去,劇烈恐懼湧上心頭,因為鄔凱竟發現——這錦衣公子是坐著的,父親鄔樾和總兵趙知宴都陪他站著!

此等貴人,還能是誰?

鄔凱猛然下地跪拜:“王爺饒命……求王爺饒命!”

蘇啟霄不禁冷笑:“本王抓你進來,你求本王饒命?那你應該是求錯人了。”

一旁鄔樾正欲求情,蘇啟霄手撫琉璃酒杯,不容其插嘴:“不過鄔凱,猜得算你對,來人!賜酒。”

鄔凱還來不及震驚,就見一杯溫熱美酒從獄卒盤上遞來,離自己越來越近……

鄔凱眼珠子急速睜大,瘋狂“砰砰”磕起頭:“王爺,我知罪!真的知罪了……”

“怕是毒酒?”

鄔凱磕頭不止,支吾道:“不!不是……”

蘇啟霄輕晃了晃手中琉璃杯,音氣冰冷刺骨道:“本王賜酒不喝,才是真正死罪。來人,繼續杖刑!”

鄔凱驚恐萬狀,哭喊道:“我喝,我喝,王爺免我一死!”

其父鄔樾慌張上前,恭維道:“敢問王爺尊駕到此,是有什麼要問犬子的嗎?”

蘇啟霄笑道:“是有,打完再問。”

鄔樾臉沉了下來,問道:“貴為王爺,屈打成招不合適吧?”

蘇啟霄冷眸驟然睨了鄔樾一眼,後者頓時腿腳發軟。

蘇啟霄手撫扳指,漠然道:“屈打成招?別太看得起自己。你兒子招不招,本王不在乎,本王只純粹想打他。”

鄔樾面對這個比自家人橫不知道多少倍的蘇王爺,萬分無力。

鄔樾同樣做夢也想不到,向來無法無天的兒子,竟有一天會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打得不成人形!

很快,鄔凱的鬼哭狼嚎令鄔樾也心生恐懼,如冷水澆身,癱軟在地……

原來他蘇王要殺的人,是真的會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