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相見（一）

“忠州城封城十日，只可進，不可出。”夜天行在虛空低吟一聲，聲音裹攜著音波傳蕩向忠州城四面八方。

“諾！”

八道鏗鏘之音自八個方向傳遞過來，擁有著上萬駐軍的忠州城，戰爭的烽煙還未燃起，便徹底湮滅。

各城門方向靜如一灘死水。

數以千記的駐城軍，在看到那一雙雙令人膽寒的眼眸時，便徹底喪失了戰鬥力，跪伏在地上不敢造次。

三千陰騎皆自殺伐中來，跟隨仙王蔣青衫征戰無數，身上的戾氣與殺氣，便足以讓得駐城守軍放棄抵抗。

“駐城守軍呢？！”

“人呢！？”一名輪迴境六重天的巔峰高手大喊道，聲音傳遍四方，卻無任何響應。

“他們，來不了了。”陳靜秋慢慢走向這名輪迴境六重天的巔峰高手，右手抬起，伸出食指指著他的眉心，一道光束一閃而過，濺起一絲鮮血漣漪，後者的心臟跳動了片刻，越來越弱，直至再無生機。

“二哥，受苦了。”夜天行走下長空，“諸位，受苦了。”

翰林弟子皆攥緊了拳頭，望著地上慘死的九聖巢高手，咬牙切齒，隨後熱淚長湧。

“我以為，我們回不去了！”一名翰林弟子抹著眼淚哭成了淚人，所有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如潮水迸發，頓時泣不成聲。

“夜師兄，十七年了，你怎麼才回來！”翰林弟子皆上前，激動、興奮。

“天路漫漫，抱歉，我回來得晚了！”夜天行心中愧疚，九聖巢之事因他而起，若不是因為他，翰林軒不會覆滅，師尊谷翰林不會死，翰林子弟也不會死，他們本應該在翰林天府靜靜修行。

將他們捲入這戰爭中，他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抱歉。”夜天行彎下腰，深深行禮，

“天行，你這是幹什麼？”秋躍白忙將他扶起。

“夜師兄，您這是做什麼？”

“諸位，翰林軒這些年來所遭受的厄難，皆因天行而起，這責任當由我揹負，天行的命，是你們給的，我夜天行在此起誓，今日我歸，翰林再也不會上演十七年前的場景！”

“海清宮、血神府、九聖巢，當年凡圍攻我翰林軒者，無一例外，都會付出代價！”

“辱我門楣，滅我翰林，此仇，必將終結！”低沉的聲音裡，夜天行潛藏在心底的怒火在噴薄，沉睡在心中的狂獸逐漸甦醒。

陳靜秋站在遠處，這是他從未見過的老大，望著這樣的夜天行，即便是他也感到恐懼。

“海清宮，血神府，九聖巢，即便是死，也要讓他們付出血的代價！”一眾翰林弟子群情高漲，夜天行的迴歸，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廣場外圍，一眾修者雖驚駭於夜天行的實力，但對於此時夜天行以及翰林弟子所言嗤之以鼻，

“這傢伙瘋了嗎？以為佔領一個忠州，就能和九聖巢抗衡了嗎？無知。”一人嘀咕，不敢大聲言說，害怕被夜天行聽到。

“荒體的確強大，但光憑這點實力和翰林軒如今這點戰力就想和九聖巢抗衡，簡直痴人說夢！”

眾人只敢小聲嘀咕，雖然荒體迴歸，翰林軒的戰力與九聖巢相比依然如蚍蜉撼樹不自量力，但荒體的實力想要斬殺在場的任何人，那都是綽綽有餘。

長空之上，戰鬥依然未結束，祝焱陷入苦戰，十七年的時間裡，他曾得到谷老的教導，在宦海又得到了枯木道人的點化，跨出了那一步，邁入化虛之境，他的對手很強，同樣是一名化虛境的高手，實力甚至隱隱在他之上。

這十七年間裡，九聖巢與翰林軒一戰損失慘重，但這些年憑藉著餘戰踏入臨仙境，一位臨仙境的號召力不可估量，因此九聖巢的勢力不斷的擴大一度膨脹成為凌駕於聖地之上的勢力，諸多強大的高手也紛紛站隊加入了九聖巢。

南荒在這些年經歷過洗牌，九聖巢也成為了南荒第一大勢力，若非其他幾大聖地皆有著仙器庇護，南荒早已統一。

牽一髮動全身的道理餘戰懂，若對任一聖地出手，那麼其他聖地必然不會坐視不管，在有絕對的把握之前，九聖巢還不會蠢到對其他四大聖地出手。

“夜……夜師弟。”徐倩玲言辭吞吐，他猶記得夜天行第一次來到翰林軒時，還是夏鴻卓幾人引薦而來，那時的他，還只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少年，而今卻成長到了她無法企及的地步。

“倩玲師姐，好久不見。”夜天行微微一笑，收斂了殺伐與冷漠的他，笑容很明朗，給人以如沐春風之感。

“你，你身為軒主的弟子，我本應尊稱你一聲師兄的，只是……”

“無礙，我依然是你的師弟，不會因為任何而改變。”

後者有點受挫若驚的模樣，臉上有著一抹淺淡緋紅。

“那好，倩玲就厚顏稱呼你為師弟了。”

“當然。”夜天行笑著點點頭。

“對了，夜師兄，杜師兄為了給我們製造營救的機會，帶著幾名兄弟正在城東苦戰！”

“秦師兄去了城南，我擔心他們有危險。”

夜天行目光看向陳靜秋，後者心領神會，腳尖一點，頓時消失在長空之中。

“夜師兄，對方有輪迴境八重天的高手……”一名翰林弟子擔心道。

“無礙，靜秋是我兄弟，實力不弱，尋常輪迴境巔峰，不是他的對手。”說著，夜天行再度抬起頭，對著長空道，“鄧大哥，麻煩去一趟城南，找到一個叫秦蕭然的，護他周全。”

“得令！”

忠州城被全面封鎖，城中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三千陰騎鎮守八個方向，若有人硬闖必死無疑。

劍冢三人面無人色，夜天行的眼神讓他們感到恐懼，無形的壓迫就好似面對著他們的聖子古堯一般。

“你們三個，我不殺你們，安靜老實的在這裡呆上十日。”

三人聞言，緊繃的神弦頓時鬆懈一分，暗自慶幸，

咕嚕~

“還好沒有傷及翰林弟子，不然我們的下場就跟這些傢伙一樣了！”三人望著巨坑裡，此時此刻濃重的血腥氣以及惡臭味已經瀰漫了出來，一堆屍首疊在一起，下面的被砸成了肉餅，就連排洩物都被砸了出來，

這些平日高高在上的輪迴境，何曾想象會落到這樣的境地，這種死法，不是憋屈二字可以形容。

“太可怕了，僅是他身邊的人實力就恐怖到這種地步，荒體的實力究竟達到了何種地步？”古玥不敢想象，從未這般害怕過。

“看來，海清宮被滅的訊息，並非空穴來風，我現在真的相信了。”

頭頂上方的戰鬥，依然沒有結束，

“殿主！”眾人替祝焱捏了一把汗。

“不用擔心，不會有事。”夜天行抬頭看向隱匿的長空裡，以目示意，緊接著，二人交戰的虛空斷層突然崩塌，亂流逆轉，大道之力縱橫，肆虐之間，將天撕開一道口子，但望見一杆長矛輕易撕裂空間壁壘，裹攜著可怕的陰煞之氣，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洞穿了兩名化虛境高手大戰所產生的罡風，

勢如破竹，無可阻擋地刺向目標。

由遠及近，只在頃刻之間，男子只眨了一下眼睛，那杆長矛便洞穿他的護身罡氣，自他胸膛貫穿，在長空帶起血花。

祝焱死死地望著這一幕，渾身不由發寒，寒毛在這一刻豎了起來，因為這杆長矛剛剛與他擦身而過。

“嘶~！”

一股涼意直衝天靈蓋，他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竟是如此的接近。

“怎麼回事！”祝焱驚駭地打量四周，他專注著戰鬥，在虛空斷層裡與人交戰，並不知道廣場上所發生的一切。

包括，夜天行的迴歸。

“殿主，別來無恙。”廣場上，夜天行望著被混沌淹沒的虛空斷層，衝著祝焱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

“這聲音，天……天行？！”

祝焱滿臉不可思議地掠出混沌，閃掠向廣場的位置，目光鎖定在翰林弟子以及宦海精英所簇擁的人群中央，那道身影比之當年離開時強壯了不少，那張面孔也更加的堅毅，

“天行，你回來了！！”祝焱無比的激動，絲毫不亞於翰林其他弟子，而今的翰林軒雖然有著宦海庇護，但這些年在九聖巢的追殺下過得無比壓抑，身為翰林軒的殿主，他幾乎沒有一天休息好過，整天提心吊膽，

而今見到夜天行歸來，心中的興奮不言而喻。

“你，竟已成長到了這種地步！”

“不敢置信！”夜天行並未隱藏自己的境界，踏入化虛境的祝焱自然能夠看清他的境界，“輪迴境八重天！”

“妖孽啊，你小子果真是個妖孽！”祝焱又驚又喜，

他的話音一落，全場皆然，

“輪迴境八重天？！”

“天行，你竟然已經突破到了輪迴境八重天！？”秋躍白像是看著怪胎一般望著夜天行。

谷豪更是傻眼，他這麼些年拼命修煉，自以為境界提升得已經很快，可與眼前之人相比，依然差出很遠。

“這聲師兄，叫得不冤。”谷豪苦笑。

輪迴境八重天，這意味著什麼，眾人很清楚，一個輪迴境八重天的荒體，對於南荒的絕代天驕們而言，又將是一個無法喘息的壓迫。

“夜師兄，如今的你，化虛之下，豈不是再無敵手？”

“那是當然，夜師兄當年便可橫掃南荒一眾天驕，更是斬殺九聖巢聖子，如今踏入輪迴境八重天，化虛之下必然無敵！”

夜天行謙遜地點點頭，“談不上絕對的無敵，不過，同境界，橫掃南荒，應該不成問題。”

“老大，你也太謙虛了吧。”陳靜秋去而復返，手中拎著一名輪迴境八重天的老者，後者氣息奄奄，渾身骨骼儘管，應當是遭受過毒打。

在陳靜秋的身後，跟來一名銀衣青年，褪去了當年的鋒芒，變得成熟穩重了許多。

杜潮生，在翰林軒時夜天行與他還有著不小的恩怨。

“好久不見。”夜天行看著他，會心一笑。

後者愣了一瞬，一股識念朝著他的身上席捲過來，最終無功而返。

“果然，我再怎麼努力，還是追不上你的腳步。”杜潮生搖頭一嘆，抹了一口嘴角的血漬，他的模樣十分狼狽，與輪迴境八重天高手周旋受了不輕的傷。

“歡迎回來！”杜潮生上前，張開懷抱，給了夜天行一個大大的擁抱，這一刻，往昔所有的一切盡歸塵煙，一抱釋懷。

“辛苦了。”夜天行拍了拍他的後背，他不在的這些年，翰林軒都靠著他們在支撐著，這一點，夜天行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