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

內務府早一個月在御花園的正北處搭建了一處龍鳳台,

取金石為砌,描龍畫鳳,添華蓋為頂,彰顯皇家尊貴氣派。

又奉冰臺十六座,環掌扇宮人不計其數,

即便是在正午日頭最毒辣的時候,坐在龍鳳台中也不覺半分炎熱。

此刻,蕭景珩端坐上首位,太后居左次坐,宸妃則位列其右,

於臺前六丈處,是一條以絳紫色雲紋綢緞,由東向西鋪出的寬闊之路,

寓意紫氣東來,扶搖直上。

參與殿選的秀女扎堆立在西邊的涼亭處,

御前的太監喚了誰的名諱,誰便上前踩著福毯,一路行至龍鳳台面聖。

今兒個整一上午,瞧著秀女一撥撥來,一撥撥去,

蕭景珩少說也見了七八十人,但正經留下牌子的,也不過三個。

蕭景珩的眼頭向來很高,加上朝中重臣的女兒,基本都已經在之前的登基納娶和去年的冊選時,或是納入後宮或是許配給了親王,

現在這批秀女若想要中選,要不就是母家在前朝得勢且方適齡的秀女,要不就得是容色特別出眾的。

蕭景珩閱女無數,能入了他眼的,唯有宋昭那般姿容出塵的絕色尤物。

但他已經得了最好的了,所以便更顯得今日所見都是些入不了眼的凡塵俗物。

加之夏日殿選,地點又在御花園,秀女們一個個被曬得香汗淋漓,臉上的妝不是浮了就是花了,

別說是絕色,就是連看起來的清爽的都挑不出幾個。

蕭景珩越看越是不耐煩,

以至於排在後面的秀女,他不過是掃了一眼,就統統著人撂了牌子。

如此,太后這邊自然是不樂意了,

“如今後宮嬪位多有空缺,妃位也是四角不全,皇帝若是再這般挑剔,只怕於皇嗣無益。”

蕭景珩懨懨地說:“都是些庸脂俗粉,便是選進來了也不中用。”

太后臉色略顯沉鬱,“世上安得兩全法?未必能挑著萬般皆合皇帝心意的。尚能過得去的,便給個答應常在的位份,先留用也不是不可。”

她這話蕭景珩沒接,

宸妃瞧著這母子倆險要僵起來,便剝了個葡萄遞給蕭景珩,

“皇上,臣妾要人備下了楊枝甘露,新添了冰,祛暑氣也可寧心神,皇上瞧了瞧了這麼久眼都花了,也該歇歇了。”

這一上午,宸妃就已經勸著蕭景珩歇了三次了。

他歇得越久,日頭便越毒,那些候著的秀女就越是狼狽。

憑她本是朵再嬌豔的花兒,都被曬蔫了還能好看到哪兒去?

太后瞧得出來,這是宸妃的小心思又犯了,

剛欲出言訓斥,卻見江德順躬身上前,匆匆道:

“皇上,吏部尚書有要事求見。”

太后見蕭景珩身子前傾,有想起身的意思,忙厲聲對江德順說:

“他知道今日是皇帝殿選的日子,還有什麼能比這事要緊?你去回了他,讓他候著。”

蕭景珩並不看太后,但眸光卻也沉了下來,

“就是因為他知道今日是殿選的日子,這會兒來找朕,怕才是真的有要事。”

他冷漠地嗆了太后這一句,就差把後宮不能幹政宣之於口了。

其實蕭景珩原本是可以不去的,但太后這麼一說,他便半分顧慮都沒有,兀自起身向臺下走去,臨了吩咐一句,

“這些秀女總這麼曬著也不好。餘下的也不剩幾波人,太后與宸妃酌情選著便是。”

“皇帝!你......”

太后喚了蕭景珩一聲,但蕭景珩連一個停留的動作都沒有,便已然上了轎輦。

一旁候著的秀女也都瞧出了不對勁了,三兩結伴私下裡小聲議論著。

宸妃瞧太后氣得不輕,於是勸道:

“皇上勤政,太后是皇上的母后,所謂母子連心,太后當然知曉皇上心意。由太后替皇上擇選,也不是不可。”

她嘴上雖然如此說,但心裡可要比誰都高興。

蕭景珩這一走,餘下的人就都是太后選出來的,

太后挑選的秀女,即便是入了宮,也是必然不會得蕭景珩多親近的。

後來小印子接著肅聲通報:

“秀女覲見。”

瞧著涼亭內依序走出了六名秀女,小印子報一名諱,便上前一人,

“禹州知府宋慶之女,宋阿碧,年十五。”

“彬城南運司孟愈之女,孟淑然,年十七。”

“江都水師提督佟遲山之女,佟容悅,年十八。”

“......”

前面念及的幾人,太后倒是沒多留意,

只等小印子唸到佟容悅的時候,太后忽而低聲道:

“水師提督是從一品的要員,哀家記得去年冊選的時候,因她病著才錯過了入宮的事宜。怎麼今年殿選的時候,佟遲山的女兒排在了這麼後頭?”

說著瞥了宸妃一眼,“選秀的排位是你定下的,你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