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寡夫郎他茶香四溢 第37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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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鴻抬手,將那封信先夾進了書中,放在書架上,防止林飄過來的時候翻到,等到林飄歇下了他再過來檢視。
不過沈鴻心中始終有個疑問沒有在信件中問過穆玉,當時冰河之上兩軍交戰,敵軍突然改換了手段,打了虎臣一個猝不及防,讓虎臣險些身亡,這件事到底是不是和他有關。
若是這事和他有關,到底是結下了一筆樑子,可他們相識太多年,牽扯太多,很多事都已經不是一個是非說得清的了。
若是非要刨根問底,到時候林飄該繼續待他好,還是恨他呢?
總只是叫飄兒自己心中煎熬。
他在這邊收拾好了東西,去到隔壁屋子中,飯桌上已經送上來了兩碟小乳鴿,一隻劈成兩半,斬成小件整整齊齊的碼在碟子裡,林飄見他來了便指了指碟子:“新出爐的,本是備著晚飯吃的,青俞送上來說讓我們先嚐嘗味,看看火候合不合適。”
烤乳鴿火候正好,皮脆肉嫩,分量不大,此刻消遣著吃一點倒也正正好。
沈鴻拿起筷子,嚐了一塊微微點頭:“味道不錯。”
林飄道:“要說廚子好,二狗新尋來的這幾個廚子是不錯,難怪說當奸臣就算不懂得享受,別人也會上趕著教他享受,如今他日子倒是滋潤了。”
沈鴻笑了笑:“總也有辛苦的地方。”
“怎麼?他哄小皇帝嫌累了?”
“如今陛下還小,也做不來那些制衡手段,覺得他同我關係好,便不怎麼親近他,他哄得是頗有些累的,才得了如今的地位,還有一個,便是和他的意中人有關了。”
林飄想了想:“瓷玉?”
沈鴻點頭:“瓷玉雖然身在風月場所,但心中最厭煩的便是奸臣,他看靈嶽不悅,到底還是有嫌隙在的。”
“他倒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只是這瓷玉到底對他有沒有意思?眼看著似乎也好了兩三年了,怎麼感覺一說起來,瓷玉對他還是愛答不理的。”
“他們之間的事,旁人如何說得準呢,且讓他自己去耗著吧。”
林飄點點頭,姻緣這個事誰都說不準,能看進眼裡的都是上輩子的緣分。
林飄想起一事:“明日我要出去月明坊那邊看看,最近來了一批新布料,小月說送到府上來給我選,但這些東西也重,運來運去也麻煩,我直接過去也省事,說今年的料子很好,還有一種料子,是用蓮藕絲織成的,穿在身上應當對肌膚很好,到時候讓小月裁幾身衣衫來穿穿。”
沈鴻點頭:“正好明日我也該同京中的朋友相聚一番,同他們聊一聊白若先。”
“他過去雖然勢大,但如今卻沒有什麼了,人走茶涼,因他不是做實事的人,他的好名聲也並不持久,轉頭就消散了,你們還要特意聊他嗎?”
沈鴻笑了笑:“只是隨意聊聊罷了,總要有個可說的,順勢看看大家的態度,不算什麼大事。”
林飄點了點頭,知道沈鴻又開始觀測地形了,這是他佈局前的一貫動作。
……
第二日吃過午飯之後,林飄讓秋雨稍微收拾了一下,便準備出門去月明坊,林飄打量了秋雨身上的衣服一眼:“衣服雖然還新,但這個節氣也該穿點亮色的,正好去月明坊,給你也裁上兩身衣服,好讓你去見你的鄭舍。”
秋雨聽他如此說,臉上羞紅:“什麼你的我的,夫人說話當真是胡說。”
“說起來也該給鄭舍裁兩身,他年紀比你小一些,正是面嫩的時候,白白淨淨的十分俊。”林飄逗她。
秋雨直往外走,說什麼也不搭理他。
看到秋雨這個樣子,林飄倒是想到了小月,她如今常常在後宅中走動,雖然來往的都是婦人,但在別人的宅邸中進出,難免會撞見幾次府中的男子,最近聽娟兒說,小月似乎和榮國公府的小公爺有了點來往,也不知道事情是真的假的,到底是幾分來往,林飄也不好去打聽,或者逼問得太緊,只讓娟兒記得若是有了進展,和自己說說進度。
榮國公府的小公爺說起來也是個克妻的,前頭有一個婚約,人還沒嫁過來,在自己家中的時候不小心掉進池塘淹死了,後面幾次籌謀著想要說新親事,每次一到關鍵的節骨眼就遇見死皇帝,或是人並不合適,導致這婚事一直都沒說下來。
如今這小公爺要是真的和小月看對眼了,估計他的婚事也是說不順了,得往小月這邊偏過來了。
林飄一路上想著這些事情,盤算傢伙總幾個小孩戀愛成婚的事,都說女子早慧,結果在這件事上先開竅的卻是幾個男孩,大約是比較憨直的原因,喜歡上了便一心去追,不像女子,思前想後總有層層的顧慮,層層的枷鎖,不能隨意而為,反而讓小月和娟兒至今都還沒什麼著落。
當然,她們如果是不婚主義林飄自然也舉雙手雙腳支援,但若是她們有成婚的念頭,林飄還是得幫她們好好把把關的。
話倒不用先去問娟兒,便打聽打聽那小公爺日常的行事作風,就知道這個人是如何的性格,辦事靠不靠得住,性格夠不夠穩妥了。
正想著,突然馬車一停,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喧譁,林飄便看了秋雨一眼,秋雨當即掀開簾子,去了外面打探了幾句,隨即回來說到:“夫人,是迎面有一輛馬車把路堵了,現在咱們和對方都在這條路上。”
林飄點頭:“沒事,咱們向後撤一些,把路讓開就行了。”
秋雨神情猶豫,掀開簾子向外看了好幾眼,不太確定的道:“只是那馬車,我瞧著像白府的。”
“白若先?”林飄從她掀開的簾子縫隙中看出去一眼:“確實挺像白府的。”
雖然馬車這個東西大差不差,但上京貴族為了彰顯自己的品味,在軟裝上面都是下足了功夫的,簾布用什麼顏色,兩旁掛什麼飾品,都各有講究。
白若先更是如此,他的馬車簾子用的是雲錦,要暗紋的淡色系,兩旁掛闢晦香包,簡約而不簡單,是很好認的。
林飄坐回馬車裡:“不讓,讓他給我讓路。”
冤家路窄,狹路相逢。
白若先當初便對他有些輕視,如今他回了上京,正是想要來找場子的時候,他若是讓了豈不是白給了白若先臉面,掉了沈府的臉面。
秋雨心中也是如此想,見林飄如此說,神色便平靜了許多,低聲吩咐了車伕,讓車伕告知僕從,僕從前去傳話,讓白若先讓路。
白若先在馬車中聽見對方來傳的話,神色冷淡,也沒說可還是不可,下面的僕從小心的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只能硬著頭皮的道:“你家主子不過一個哥兒,豈有讓朝廷命官為其讓路的道理,白大人如今是太傅,是天子師,你們可別欺人太甚。”
那邊很快把話傳了過來,林飄聽了這番話,冷笑了一聲,說起來這也算是一個萬金油的理由了,不管做什麼,呵斥一句區區哥兒彷彿就能站在了必勝之地,而他身為哥兒,不懂得溫良恭儉讓,還要在這個時候爭強好勝出頭,便是他犯下的大錯了。
林飄道:“他既不願意讓,也斷沒有我讓他的道理。”
秋雨道:“反正今日也無事,耗著便耗著,夫人歇息著就是,沒得讓他白賺了這麼一場,只當我們怕了他。”
秋雨雖然並不知道太多的細節,但心中也清楚白若先是沈府的敵人,別的地方和和氣氣是應該的,但對敵人卻是應該硬氣,否則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往後也要被人瞧不起了。
白若先沒等到對面再來傳話,他想著便是想要讓他讓路,也該讓侍女來通傳一聲,說兩句軟話,如今他並非無官職在身,已經是太傅的身份,林飄便是想要耍橫,也該顧忌顧忌他的身份。
可現在看對方這個態度,顯然是不打算有絲毫退縮了。
兩人的馬車就這樣堵在了路中間,此處正是人流頗多,道路狹窄處,過了此處兩邊的道路都十分寬闊,唯獨在此處成了難題,路過的百姓在一旁看著,見這兩輛馬車誰都沒有讓一讓誰的意思,感覺十分好奇。
“這是哪兩家的馬車,是世仇不成?這個場面感覺有好幾年沒見過了。”
“我瞧著像白府的,另一輛像沈府的,沈府的緞子好,他們的輪子都做得比別人家厚實,樣樣都是很講究的,就是不知道坐在裡面的是誰。”
眾人的表情一下有些微妙了起來,畢竟誰都知道,一個是前首輔,一個是當朝首輔,兩人相遇上了,互相有些較勁也是正常的。
一旁的人看起熱鬧來,但也有一些人議論品評起來。
“按道理來說,白若先比沈首輔年長這麼多,這也不是沈首輔做事的風格啊,他平日都是待人十分溫和的。”
“但若要我來說,該白若先讓沈首輔,如今從官職上來說沈首輔大,白若先小,也該識趣一點才是,白若先也一把年紀了,和年輕人如此計較,倒是有些太小氣了,難不成是嫉妒沈鴻年紀輕輕坐了他的位置,心中不悅?”
這話一說出來,人群中的議論聲就止不住了,有關於沈鴻到底該不該給白若先讓道,兩人之間誰重誰輕,話語中自然也能聽出這些人各自的偏好和喜愛的物件。
林飄在車上偷偷聽著,沒想到還能有這一出,靜靜的聽著想要知道百姓眼中都是如何看待沈鴻的,如果大家覺得沈鴻不能這樣,他就出面讓大家知道這車裡的人到底是誰,把沈鴻摘出去。
反正他在上京向來有悍婦的名聲,也不是惹不起。
秋雨見林飄側耳認真聽著,自己也靠近過去一些,坐在車側仔細的聽著,外面的話語紛紛擾擾,聲音有大有小,有爭論的,也有在說道理的。
“按道理來說,沈首輔還是該給白若先讓道的,年輕人有氣性是好事,但太輕狂了還是不行。”
“我才不管那些什麼三七二十一,我只知道我兒子閨女都免費識字了,我兒子讀書厲害,還領了一筆讀書金,要說都是窮苦人家出來的,怎麼沈首輔當官了就知道咱們手裡沒幾個子的人家讀書吃不消?白太傅同樣的出生,他硬是沒想到這回事,要我說,這大道就該給沈首輔走,誰有資格和沈首輔爭?”
“是啊!要說年紀,白太傅是年長,可要說做出的事,白太傅之前當首輔的時候,在首輔的位置上都坐了這麼多年了,可是有做出什麼來嗎?”
林飄在聽著下面的議論,白若先也在聽著下面的議論,他在首輔的位置上多年,在上京積累了多年的明星,如今又是長輩,以為眾人都會站在自己這一邊,卻沒有想到聽見了這種話,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他在上京多年積累,與人為善,在別人眼中,還不如一個毛頭小子的兩三年的努力,這讓他臉上如何掛得住。
“話不是這樣說,白太傅人還是很好的,之前我親戚家的一個小孩,在外面遇見了白太傅,白太傅也是半點都不擺架子的,還請小孩吃了糖,這樣待百姓好,不擺架子的官能有幾個?”
白若先臉色稍霽,有聽有人道。
“難道沈首輔就不是這樣的官了嗎?沈首輔也待人極好,他家中做了那麼多好事,雖說都是沈夫人做的,但難道沈首輔就一點都不知道,一點都沒幫忙的,要說給吃的,同喜樓一年不知要慶多少次生辰,次次都可以去領生辰菜,沈府中吃不完的東西,都是揀出好的來,收拾得乾乾淨淨的送給窮人吃,每日傍晚在後門就能領到,難不成就不算了嗎?”
眾人仔細一思索,沈首輔和沈夫人做的事也不能單獨拎開來說,因都是沈府的功德,不是隻一個人的意思,沈府自從到了上京來,這幾年裡裡外外不知道幫了多少人,有些人不好意思說,他們家中窮,有時候家中嫁出去的女兒或者送去做丫鬟侍婢的姑娘,受了主家的虐打也是不敢逃回家的,後面有了沈府做的那個郊外的救濟所,好歹是有地方可以逃了,日子也鬆快起來,躲一段時間後面再想法子回家也不難,他們這些人家,越是家中有艱難的地方,受沈府的恩便受得越多。
“只說那些小事什麼粥啊飯的太小家子氣了,但要說大事,誰比得上沈首輔,南方這幾年連著乾旱,到了夏天幾個月可能也就下一兩場雨,要是沒沈首輔修的這個溝渠,南方活下下去,咱們也得缺糧食,更別說後面許多的事情,都是沈首輔一力做出來的,剛開始別說有人幫忙了,許多事甚至還是受阻攔的,若不是沈首輔堅持,哪有今日的局面?”
百姓心中都是有自己的好惡的,他們心中有一杆秤,對待權貴難免奴顏婢膝,但若讓他們自己來說,卻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眾人本就不討厭白若先,一直覺得白若先是個不錯的好官,但白若先錯就錯在他不該和沈鴻別苗頭,他這樣一做,眾人就忍不住拿他和沈鴻比較起來,只覺得沈鴻樣樣都好,而他卻只是無功無過而已,有過的一些功績他們也說不清楚,大概在當官的人當中算是有過大功勞,但對於百姓來說,他們是真的沒感受到白若先有做出過什麼面向他們的大事情。
白若先沒想到眾人居然如此喜愛沈鴻,話語間說著說著甚至有了為沈鴻打抱不平的意思,眾人對他也紛紛抱怨了起來,只覺得他擋了沈首輔的車是不應當,既一把年紀了,也該看清時事,拎清楚輕重才是。
白若先聽見附近的百姓如此說,因他沒路面,身旁的侍從也沒有下去驅趕,他們議論的聲音便越來越大起來,甚至有人混在人群裡朝他的馬車喊。
“白太傅,你既出身貧寒,前面十幾年為何不助寒門子弟?咱們普通百姓在過什麼樣的日子,您心裡應該最是清清楚楚的啊!”
白若先聽見這話,神色一震,知道今天這遭事,和沈鴻牽扯在一起比較,勾起百姓心中的不滿了。
如今沈鴻民心所向,他得避其鋒芒。
白若先心中十分沉重,他不得不承認,沈鴻的確成功了,他不止是一個成功的首輔,還是一個成功的貧寒子弟,他以一己之力打破了寒門和世界之間不可逾越的差距,讓天下普通人家的孩子都能讀書識字。
即使是沽名釣譽,但他做的這些事,都成功了。
當初他也想做這些事的,可活在世上許多事情的阻力太大,凌家的恩情他不能不還,他便是這樣一個人,哪怕只是在他貧寒時施了一碗粥給他,他都能記半生,何況是凌家如此厚待他。
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子,他們相愛十載,後來她因病身亡,他也沒有再娶過,從此之後守著凌家,守著二皇子,便是想讓這個曾經給過他一點溫暖的家園,永遠繁盛下去。
所以他痛恨沈鴻的狼子野心,沈鴻這種人,便是生來得到的太多,所以才敢如此不珍惜,才敢如此狼子野心,他不過得到一點優待和重用,便小心翼翼的守了半生,沈鴻如此年輕,不知道受到多少朝中老臣的欣賞,得到先帝多少寬待,可他卻做不到一個臣子的本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已經得到了這麼多,最後便是赴死也該心滿意足,可他卻為了一己私慾,生出了這麼多事端,害死了先皇,叫他心中如何不痛恨。
“你去外面,拜見沈夫人。”
僕從一愣,隨即明白了白大人的意思,當即撩袍下車,去到外面,站在林飄的馬車下面,大聲的拜見了沈夫人。
四周的人聽見這一出,這才明白原來裡面坐著的不是沈鴻,是林飄。
“原來是沈夫人出來了,倒是難得見他出來走動,這一出來又把馬車給堵了。”
“快別說了,沈夫人雖是菩薩心腸,卻是個暴脾氣,我說怎麼沈首輔說什麼都不肯讓,原來是沈夫人在裡面。”
“白太傅怎麼還個一個哥兒較勁啊?雖說哥兒位卑,該哥兒讓道,但有禮數的那個不是男子給女子哥兒讓道,何況這可是沈夫人。”
眾人的態度在知道里面坐著的是林飄之後,情緒變得平和了起來。
哦,原來是林飄,那沒事了。
“沈夫人可是個直來直往的性子,模樣生得好,又沒有壞心眼,還做出了□□這種東西,咱們大寧上下都是該敬著他的。”
白若先聽著外面的議論聲,只覺得臉上有些火辣辣的,這些人是故意在說這些話給他聽,讓他快點給林飄讓道。
白若先沉默片刻後嘆了一口氣:“讓道吧。”
一旁的僕從神色不忍:“大人……”
“讓。”
如今是他技不如人,民心也沒有收攏在手中,上京人人都喜歡沈鴻,林飄潑辣性子頑劣,卻因此便像一個慣會惹是生非的孩子一般,得到了上京民眾一致的無條件容忍和偏愛。
是他時運不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