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奇哉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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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這堪輿圖,東方未明便不再亂闖亂撞,可他一來全無閱歷,二來這堪輿圖上,繪的都是曲曲折折的道路,哪條順遂,哪條艱險,卻並不知聞,雖然知道眼前之路最是便捷,可是若是迎面一座大山屹立眼前,就算他孤身可翻閱而過,坐騎那就只能棄在路上,將來行走卻又如何。
待得走到一處密林之中,好容易有個歇腳的所在,東方未明坐在一處石頭上,任由馬匹自行啃食青草,又見小溪清澈見底,取出水囊盛了滿滿一壺,哪知卻不知哪裡竄出來一個乞丐,餓得有氣無力,上來便來討餅。
東方未明心中不忍,將自己的乾糧分了給他一半,見乞丐吃得香甜,不由得甚是歡喜,想到師父所說的“俠義”二字,說到底就是急人所難,助人為樂,因此雖不知要過多久,才能碰上市鎮,再買乾糧,寧可餓了肚子,也好過眼前這乞丐活活餓死。
這乞丐狼吞虎嚥,吃了兩張餅還是不飽,東方未明又遞給他一張,被他三口並兩口的吞下,跟著又來討要,東方未明眉頭一皺,心道這乞丐貪得無厭,可是捱不得他哀求的眼神,又將最後一張餅送了過去。
待得乞丐再要,東方未明也是無計可施,雙手一攤道:“沒有了,你要是知道前面市鎮的路徑,當先領路,我再請你吃上一頓,倒也不妨。”
那乞丐甚是開心,說道:“向東三里來路就有一家上等酒樓,何不一去。”
東方未明被他說得甚是氣惱,畢竟自己尚是餐風露宿,賞他一口麵餅已是老大恩惠,哪能請他吃香喝辣,搖頭道:“我有事要到成都去,不能南轅北轍啊。”
那乞丐尋思了一會兒道:“成都,那也不錯,只是一天到不了,不如先到達州城歇歇腳,有你這匹馬,後天準到成都。”
東方未明點頭道:“如此甚好,不過我有言在先,我本非富貴,又是有事在身,只能請你吃些麵條,包子之類的物事,如不嫌棄當可一路。”
那乞丐道:“好說好說,江湖一丐,風餐露宿,笑看世間百態,淡然人生苦短。”
東方未明笑道:“看不出你雖然落魄,肚子裡著實有些墨水啊。”
乞丐道:“都成乞丐了,若是不讀些聖賢之書,自己都覺得自己面目可憎,言語無味了呢。”
東方未明見他言語風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年紀?”
那乞丐道:“蕭遙,卻並非遼國蕭氏後人,乃是堂堂的漢人,我也說不好多大年紀,若是按照個頭大致來算,今年該當是十六七歲。”
東方未明奇道:“你怎麼連多大年紀,也搞不明白,那卻怎麼知道自己不是契丹人呢?難道你母親就告訴你祖籍何方,卻不說你生辰八字不成?”
蕭遙搖頭道:“蕭某本無姓名,當年村子裡一場瘟疫,生父逝世,母親改嫁他人,偏偏視我如仇,村裡的人也都不大喜歡我,虧得村長老爺爺,時不時地接濟一二,才沒讓我餓死。”
東方未明問道:“後來怎樣?”
蕭遙道:“後來我就在江湖上到處行乞度日,倒也逍遙快活,自此就叫蕭遙了,因此你問我姓名,我能對答如流,若是問我年歲,我還真說不上來。”
東方未明道:“蕭兄身世坎坷,小弟多言了。”
蕭遙笑道:“無妨,兄臺請我吃飯,別說只是拉拉家常,就是暴打一頓,臭罵一通,我也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東方未明笑道:“哎呦,為了一口吃喝,就要捱上一頓揍,未免不值,將來蕭兄若是當真少了口糧,儘管往逍遙谷來,只需蕭兄不計較在下廚藝不精,做出來的餐食難以下嚥,那便隨時恭候。”
蕭遙道:“哪能如此麻煩,只是兄臺如此抬愛,少時投靠一時,還盼勿要見怪。”
東方未明實在不願跟他掉書袋似的說話,說道:“蕭兄領路,咱們先到就近的館子吃上一頓再說。”
這一帶蕭遙甚是熟悉,哪裡有好吃的飯館,那是如數家珍,只是礙於東方未明有言在先,身上銀兩有限,只能選了一家街邊的小吃充飢。
小吃雖然簡陋,做出來的菜餚卻著實不俗,尤其是一道魚香肉絲,雖然不辣,但在川地之中,卻甚是有名,東方未明只箸了幾筷,剩下的都被蕭遙吃個乾淨。
東方未明心中好笑,不免要笑話蕭遙莫非是餓死鬼投胎,好似餓上三天三夜一般,吃了自己乾糧,又吃這麼多的菜餚,肚皮真是能裝得很了。
蕭遙謝過東方未明相請之德,不便就此離去,便給東方未明做個路引,東方未明坐在馬上,見蕭遙卻是步行,甚是不好意思,邀他共乘,蕭遙卻怕身上衣服太髒,引得東方未明嫌棄。
到了成都城前,蕭遙拱手道別,東方未明取出身上的銀兩,分了一半給蕭遙,說道:“蕭兄一路指引,免得兄弟走冤枉路,這點銀子算做兄弟,過幾日再請你吃飯的本錢。”說著便遞了過去。
蕭遙卻搖手不接,說道:“我們丐幫素有規矩,吃人殘羹冷飯尚可,受人相邀共飲尚可,唯獨不能受人財帛,東方兄好意,蕭某心領,就此別過。”
東方未明見他身法甚是迅捷,一晃眼間便奔出老遠,要是縱馬疾馳雖能追趕得上,可是人家不肯收受,何必令人難堪,心中卻在琢磨,沒聽師父和師兄說過,有個什麼丐幫,雖不知這個蕭遙身手如何,但憑他這手輕身功夫,當不至於為銀兩發愁才對。
他思來想去,腦子中卻越來越亂,索性不去多想,路上本來急著去找年祈,此刻見到蜀地張燈結綵,似乎甚是繁華,尋人之事似乎也拋在腦後了。
哪知他進了城,剛下得馬來,卻碰上了一個慌里慌張的小孩,奔跑得甚是迅速,東方未明若非身有武功,勢必跟他撞個滿懷,這時雖無防備,但應變卻也不慢,身子一側,便讓了過去。
但這小孩兒生怕撞上,一個立足不穩,腳下一滑,便摔了個仰面朝天,後腦勺磕在地上,竟然流出血來,東方未明大吃一驚,便想從懷中摸出手帕,給他裹裹傷口,再去尋個大夫。
哪料到那小孩兒雖然捂著傷口十分疼痛,卻並不停留,爬了起來,往外便跑,東方未明不及調轉馬頭,出聲喊道:“哎,小兄弟,你頭疼還不怕,別這麼快跑快奔,弄不好血流不止。”奈何這小子已然去得遠了。
東方未明以為他這般奔跑,定是有人追趕,不知是碰上了強人,還是夥伴的欺侮,有心庇護一番,哪知偌大的成都城的街巷中,竟然空無一人。
天下奇事無逾於此,莫說是城中居民,每日均需購買糧米,蔬果,就是連擺攤謀生的小商小販,卻是全無影蹤,家家閉門謝客,倒似是碰上了什麼土匪洗劫一般。
可事情卻又沒那麼簡單,但凡大城大鎮,官府衙役捕快,勢必眾多,更何況還說不定有行伍兵卒駐紮,任憑土匪再如何猖狂,也絕不會以卵擊石,即使碰上了無法無天的亡命之徒,行動也必迅速之極,趁著官家應對不及,撈上一筆便跑,怎麼會有虛張聲勢的事情呢。
他越想越不對,卻無人可以問詢,思來想去忽然腦中靈光一閃,記得之前在江天雄府上,曾見過的絕刀門少門主夏侯非,當日會戰江湖四惡,著實嶄露頭角,心想這事情只有上門垂詢,才見分曉。
但東方未明首次來到成都,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亂走亂闖一通,果然來到一處宏偉的宅邸之前,剛想敲門招呼,哪知斜刺裡兩枚飛鏢射來,東方未明聽風便器,身子往後急仰,飛鏢在鼻尖劃過,相距已不足兩寸。
東方未明又驚又怒,既震驚對方出手之快,更惱怒絕刀門蠻不講理,不問情由便即動手,哪知他剛抽棒在手,半空裡又是兩枚暗器射來,這一回卻不是金錢鏢了,而是三稜是刺的鐵蒺藜。
這鐵蒺藜本來是行軍打仗,為了掩護撤退,密密麻麻的灑在地上,以便敵軍不敢貿然追擊之用,哪知竟也當成暗器射了過來。
東方未明揮棒格擋,不由得甚是狼狽,抵擋中瞥眼一望,見宅邸匾額上寫著唐門二字,不由得更是奇怪,但片刻之間便想到在壽誕上,似乎見到過唐門中人參與,叫什麼名字卻記不得了。
本來絕刀門也好,唐門也好,於東方未明而言,均是一面之緣,都說不上親疏有別,可是面對魔教高手,一個挺身而出,一個全無作為,在他心中夏侯非的形象,著實深刻了幾分,因此受此待遇,卻慶幸是自己找錯了地方。
他退開幾步,那暗器也就停了下來,若是離的稍近,什麼袖箭,飛蝗石,菩提子,飛刀,均是不客氣的招呼過來。
東方未明牽了坐騎,繞過一處路口,七拐八繞的不知走到了哪裡,忽然聞到一股藥香,便前行探路,見是一處上等肥田,田中種了不知是什麼藥草,卻是鮮豔奪目,不可逼視。
他心中好奇,高樓林立的城鎮之中,怎麼會有人開墾一片農田,長勢又是這般茂盛,他剛走近幾步,就見到一個身披葛衣的少年呵斥,東方未明來到成都之中,始終未見活人,雖然對方倨傲無禮,卻總能問出些端倪,因此心中並不著惱,反而生怕對方轉頭就走似的。
那少年走到東方未明身前,二人一朝向,不由得都是一愣,原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洛陽城中見到過的鞏光傑,鞏光傑一見是東方未明,卻是喜憂參半,喜的是他甚愛結交朋友,碰到東方未明肯於割愛,將蛇膽銀兩歸還,如今作為東道主,自是要好好的款待一番,憂的是東方未明畢竟是從外面來的,若是有甚牽連,只怕……只怕……
東方未明見他遲疑未定,說道:“鞏兄,還識得小弟嗎?”
鞏光傑道:“這個自然,東方兄弟且不忙敘舊,這裡是我百草門的幾畝薄田,不是說話之所,咱們到門中說話。”說著便轉頭走到街上,卻是遛著牆根,生怕被人發現似的。
東方未明見他獐頭鼠目,甚是奇怪,可客隨主便,卻也不能貿然出口詢問,百草門的大廳就在左近,東方未明牽馬跟隨,鞏光傑將大門悄悄的開了,待二人走近,又將門緩緩的關了。
鞏光傑越是不想張揚其事,東方未明便越是起疑,生怕鞏光傑有甚詭計,但鞏光傑關好了門,說道:“東方兄弟有所不知,眼下的成都,不知鬧了什麼鬼,你從外面進城之時,遇到了什麼奇怪之事嗎?”
東方未明撓頭道:“奇怪的事…倒是…嗯,有一個七八歲的孩童,跌跌撞撞地往外面跑,摔了個大跟斗,後腦都磕出血來,卻不見他哭鬧,更沒大人安撫照料,這算一大奇事兒了吧。”
鞏光傑拉出凳子坐了下來,也示意東方未明不必客氣,說道:“這有什麼奇怪,看來你來成都不久,壓根不知這件詭異的事兒。”
東方未明問道:“什麼詭異的事兒?”
鞏光傑搖了搖頭道:“你是外鄉人,來我這兒就好好的享享福,讓我招待一番,雖然不能帶你四處閒逛,但是我百草門所錄藥材著實不少,你看上什麼儘管摘取,待風聲過了,我再將你悄悄地送出城去就是。”
東方未明見他故布迷陣,被他說得雲裡霧裡,不由得更是好奇,問道:“在下又不是囚犯,幹嘛還要避人眼線?難不成成都府衙門沒事幹了,非要抓上幾個外地人,解解寂寞不成?”
鞏光傑笑道:“不是不是,我不願跟你說是怕你胡思亂想,反而讓你想的左了,索性將事情跟你說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