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子離碾子山村有七八公里,平時的話,騾馬車差不多得走一個半小時左右。

但是今天的天氣不太好,天黑路滑,大黑馬和大紅騾子的速度顯然比平時慢了許多。

儘管一路上並沒有遇到狼蟲虎豹,也沒有其它危險。

但是等李毅和劉大雷趕到鎮子裡的時候,已經快晚上十一點了。

衛生院位於鎮子的最西頭,是一排相對高大的平房,這是紅旗公社唯一能看病輸液的地方,剩下的邊都是些赤腳大夫了。

即便是夜晚,但這裡還是很好找的,畢竟整個鎮子這麼晚了還亮著燈的,也就只有這個衛生院了。

將車趕到院子裡,李毅一眼就認出拴在大樹上的那頭黑毛驢是隊裡的牲口。

顯然,小狗娃他們應該就在裡面。

李毅將騾馬車交給劉大雷,他自己則是踩著半尺深的雪,向著衛生院裡面跑了進去。

衛生院的門開著,也沒有人值班,李毅直接就進來了。

由於衛生院並不大,一進門李毅就看到走廊盡頭的幾個少年,赫然正是小狗娃他們!

當下,李毅立即走了過去!

深夜,走廊裡“踏踏”的腳步聲驚動了小狗娃和大勇他們。

但是由於李毅身上穿著李山魁的羊皮襖,頭上還帶著狗皮帽子,臉上、脖子上還圍著圍脖,根本就看不出誰是誰。

所以小狗娃他們並沒有認出來的人是李毅,直到李毅喊出“小狗娃”的名字。

看到是李毅來了,小狗娃等人都愣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小狗娃才哽咽著說道:“毅哥,我娘沒了!”

儘管心裡已經有了預感,但當真的聽到這個訊息,李毅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過了好一會兒,李毅才回過神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十點來鍾!”

“醫生確認了?”李毅沉聲問道。

“確認了!”小狗娃抹著眼淚說道。

而一旁的二狗子則是直接大聲哭了起來,年紀尚小的他實在是不能接受母親離去的事實。

李毅深吸一口氣,拍了拍小狗娃肩膀,然後又對著二狗子說道:“別哭了,咱帶三嬸兒回家!”

小狗娃擦了擦眼淚說道:“毅哥,你是咋過來了!”

李毅正要回答,卻看到劉大雷揹著長槍從外面走了進來!

“是雷子叔,我們一起來的!”

劉大雷過來後,看到幾個孩子都在哭,就知道情況不太妙。

正打算開口詢問,卻聽李毅直接說道:“雷子叔,三嬸兒沒了,我記得鎮上有棺材鋪,你趕著馬車去買一副棺材回來!”

說著,李毅從兜裡掏出幾張大團結,遞到了劉大雷的手裡。

劉大雷想安慰安慰小狗娃,但最終什麼也沒說,接過錢就轉身離開了。

隨後李毅再次問道:“你娘在哪裡?”

小狗娃指了指旁邊的一個屋子說道,就在裡面。

“背上你娘,咱回家!”

小狗娃卻看著李毅說道:“毅哥,借我點錢,我想把衛生院的藥費結了,院長伯伯很照顧我們...”

李毅沒有多說什麼,直接掏出一疊現金,也沒數多少,全都塞到了小狗娃的手裡。

“毅哥,太多了,用不了這麼多!”

“拿著吧,回頭還要給你娘辦喪事,用得著!”

“嗯,等我掙了錢再還你!”

說完,小狗娃大步走向走廊右邊的一個屋子,並敲響了房門。

很快,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大夫披著衣服走了出來。

當聽到小狗娃要結他孃的醫藥費,而這些錢又是這孩子借來的之後,老人沉默了。

李毅知道老人的糾結,他顯然是瞭解小狗娃家的情況,實在是於心不忍收他的錢。

但他要是不收的話,這些錢就得他自己往裡貼,所以老人有些猶豫。

看到這裡,李毅當即走過來,對著老大夫說道:“院長同志,收下吧,讓我三嬸兒走的清清白白,安安穩穩的!”

老人嘆了口氣,然後和小狗娃收了二十塊錢,然後轉身回到了屋裡。

繳清醫藥費,李毅來到院子裡套車,而小狗娃則是回到病房。

李毅這邊的驢車剛剛套好,就看到小狗娃揹著已經沒有了呼吸的三嬸兒走了出來,二狗子和勇子緊緊跟在後面。

將車上的雪掃了掃,李毅又在上面鋪了點乾草,這才讓小狗娃將三嬸兒放到車上。

隨後,幾人趕著驢車出了衛生院!

不過李毅沒有直接回村,而是趕著驢車趕往公社附近的棺材鋪,準備和雷子叔匯合後一起回去。

當來到棺材鋪這邊,看到雷子叔已經將棺材買上了,也已經裝到了車上。

兩輛車匯合後,然後一起向著碾子山村走去!

........

路上風更大了,雪粒在大風的裹挾下,不斷地拍打在眾人的臉上,生疼生疼的!

但是誰也沒有在意這些,大家夥兒此時的心情就和這天氣一樣,陰沉陰沉的。

回到村裡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半了。

兩輛車子相繼趕進小狗娃家的院子裡,車剛停下,小狗娃就急匆匆的跑進屋裡,然後呼喚兩個妹妹的名字。

但是屋裡空蕩蕩的,卻沒有人回應他,這可把小狗娃給嚇壞了。

李毅這才想起,自己到現在還沒有和小狗娃說大丫和二丫被他送老宅的事兒,當即進來把這事兒告訴了他。

得知情況後,小狗娃這才放下心來!

既然兩個妹妹沒啥事兒,小狗娃便準備為母親入殮了。

儘管李毅對這事兒不太懂,但也知道應該讓大丫和二丫見見母親最後一面。

當下,他讓小狗娃先把三嬸兒抱回屋裡,而他則是立即趕回老宅,打算把大丫和二丫接回來。

剛回到老宅這邊,李毅還沒進門,便驚動了家裡的大黃狗。

而狗叫聲則是驚動了屋裡的人,東西兩個屋的燈很快就都亮了。

李毅走進院子,對著大黃狗喊了一聲。

聽出他的聲音後,大黃狗當即便不再叫了。

隨後,李毅便敲響了家裡的門。

“誰了?”

聽到父親的詢問聲,李毅當即說道:“爹,是我!”

李山魁聽到是兒子的聲音,當即將門後面的頂門棍拿開,將李毅放了進來。

一進門,李山魁便問道:“咋連夜回來了?”

“三嬸兒沒了,我準備帶大丫和二丫回去見見三嬸兒最後一面!”李毅道。

父親嘆了口氣說道:“就帶大丫去吧,二丫還小,別把她嚇著!”

“也行!”

正說著,三姐也從西屋走了出來,然後問道:“小毅,三嬸兒沒了?”

“嗯,姐你趕緊給大丫穿下衣服,等一下我得帶她回去!”

“行!”

三姐給大丫穿衣服的時候,父親也快速將衣服穿好了。

他先是從堂屋找出幾個過年的時候剩下的二踢腳,揣在兜裡。

待李娜給大丫穿好衣服後,李毅抱著大丫,隨後父子兩向著小狗娃家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