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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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綰順著挑起的車簾欣賞著外面的風景。
她心中瞭然,知道樸玲跟著她一起入京的事,還真不是樸玲自己的主意。
樸玲到底只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富家小姐,因為是唯一的嫡女,在樸家頗為受寵。平日裡愛耍些小性子,但再不濟也只是嫉妒她穿戴的比她好,首飾比他貴重罷了,還沒有藉著父親的尊貴好讓自己嫁得好一些的膽子,這些事情只能是樸夫人促成的。
姜綰從小便知道自己是借住在外祖家,外祖父在時還好,待她親厚,她養在外祖父身邊十分受寵,吃的穿的不說是最好的,但也不會比樸家其他小姐差。
舅舅也是個好舅舅,舅母卻看自己不順心,她雖然受了一些委屈但也不是大事。
後來外祖父去世,舅舅成了當家做主的人,姜綰便開始謹言慎行起來,雖然是自己的親人,但畢竟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
尤其是在她得知,自己孃親未嫁人時與舅母有些齟齬在的時候。
人心難測,姜綰當時就已經做好了將來要受委屈的準備。
可沒想到外祖去世後的第二年,父親便傳信回來,告知舅舅他如今身上有了勳爵,但在外打仗不能仔細照料女兒,便拜託樸家照顧好女兒,同信一起送來的還有數不盡的金銀珠寶。
甚至送信的人還暗暗警告樸家,自家將軍還有一封信是給清河郡郡守的,拜託這位郡守照看自己唯一的女兒,告誡樸家可要好好善待將軍唯一的女兒。
從那之後,姜綰的生活就過的比外祖父在世時還要好,樸家的好東西都先緊著她來,平日裡的吃穿用戴更是上了一層樓。
以前看見自己就冷著一張臉的舅母,現在再見她便喜笑顏開,親熱的好像親生母女似的,就連表姐妹們言語上微微逾距都會遭到訓斥,以致府中姑娘們都遠著她。
雖然過著穿金戴銀的日子,舅舅也時常詢問,卻沒有可以依賴的父母,心中難免傷感。
姜綰從衣袖中拿出一塊玉來輕柔地撫摸,眼神柔情似水,她露出一抹清麗至極的笑容。
玉是頂好的羊脂玉,是之前武德帝賞給姜靜行的,上面還刻著一個“綰”字。
姜綰想到送玉來的人說的話,心情頓時愉悅起來。
他說這是老爺親自給小姐刻的,希望小姐平平安安的。
她不由的想到自己小時候父親讓人送來的各種東西,小到女孩家的衣裙,各種金玉首飾,大到一些其他的珍玩異寶,甚至還有許多玩具,那些玩具極為精巧,一看便知是費了心思在上面的。
每次父親派人來都引得府中的表姐表妹羨慕,就連清河郡那些世家夫人小姐舉辦的宴會也從來不忘給她遞請帖。
父親雖不能時常與她相見,但處處關心她,體貼極了。
姜綰髮自內心地覺得,這輩子是再也沒有比父親待她更好的人了。
京郊,郊勞臺。
郊勞臺東西兩邊各安下馬紅柱,祭祀香案前各部三品以下,鴻臚寺大小官員在兩側列隊等候,靜默無聲。
造成這般局面的原因一半是因為禮樂大事不得懈怠,另一方面就要得益於前面的人了。
儀仗前方正是三位身著親王禮服的皇子。
幾位皇子年歲都不大,正是英姿勃發,盛氣凌人的時候,只是此時三人之間的氣氛著實詭異。
“五弟昨日新得了一副《富春山居圖》,乃是範大家的真跡,不知可否借本王玩賞兩日。”
不等人回答,又繼續說道:“父皇一直喜愛範大家的書畫,從不輕易見人,本王討了幾次都沒能要到,卻沒想到給了五弟,看來五弟在禮部的差事做的不錯。”
說話的人正是三皇子端王,語氣輕鬆自然,面帶笑意,可話中的意思可一點都不客氣。
誰不知道一月前五皇子安王奉命徹查禮部的一起貪汙案,最後禮部右侍郎和幾個主事都被陛下推出去斬了。
而禮部右侍郎向來以李相馬首是瞻,李相又是端王嫡親的外公,此人無疑是端王一派的人。
聽了這話,五皇子安王白皙清俊的面容展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出來,解釋說道:“王兄自可拿去,但莫要忘了歸還,您是知道臣弟的,平日裡只愛些詩書字畫……”
還要再說什麼卻被一道偏冷的嗓音打斷了,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人來了。”
打斷二人交談的正是六皇子,六皇子受封燕王,生母乃是掌管著鳳印的雲貴妃。
雲貴妃如今是後宮位份最高的妃嬪,而六皇子也是成年皇子中最為年幼的,母子二人頗為受寵。
甚至有傳言說陛下有意和靖國公姜靜行結個親家,物件就是六皇子和靖國公的獨女。
安王被打斷了話也不生氣,臉上還是那副溫和麵孔。
端王心中卻很不滿,面上也就帶出來幾分。他臉色不是很好看,但礙於眼下的事情,也不好端著兄長的架子開口訓斥燕王無禮。
見三位王爺不在言語後,隨侍的大臣們也鬆了口氣,全神貫注地看著前方行來的軍隊。
隊伍左前方是長興侯等人,後面緊接著還有一輛黑木馬車。
諸將下馬走上前行禮,端王想到來之前外公的囑咐,換上一副笑臉,立刻迎了上去:“將軍們勞苦功高,揚我國威,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看起來很是有些禮賢下士之態。
說完他往後看了看,疑惑道:“不知靖國公在何處?”
長興侯聽了端王詢問,不願讓姜靜行留下什麼錯處被言官們抓住不放,上前一步解釋道:“靖國公不慎受傷,不便騎馬,因此才乘了馬車。”
果然,沒有說話的幾位皇子和文武大臣紛紛將目光投向了後面的馬車。
與此同時,姜靜行也正好從馬車裡走出來,因為乘坐馬車沒有穿鎧甲,左臂還能看到裹著傷口的白布,算是解釋了她為什麼在馬車裡。
姜靜行一抬頭就發現所有人都盯著自己,控制住想要抽搐地嘴角,乾淨利落地跳下馬車,
等她穩住身形一看,顯然最前面的三位就是三位王爺了。
在未被封王之前,皇子們只能居於皇宮之內,是沒什麼機會見到朝臣的,而這兩年在外征戰,幾位皇子出宮別居也是在她出征之後才有的事了,因此之前從未見過幾位皇子。
最前方的想來就是年紀最長的端王,不得不說三位小老闆真是各有特色。
姜靜行別的愛好沒有,琴棋書畫這些高雅的愛好更是沒什麼天分,兩輩子加起來就一個愛好貫徹始終,單純是個顏狗,喜歡欣賞美人。
端王雖俊美儒雅,周身透著華貴之態,眼底卻是難以掩飾的自傲,目光中的審視打量讓姜靜行頗為不喜。
反倒是五皇子安王,臉龐線條柔和,眼神中透著溫和的笑意,如春風拂面。
不過最引人矚目的是六皇子燕王,雖然年歲尚小,但一身紫色直綴朝服,長相突出,全身都散發著清冷的氣質,看起來就是朵高冷之花。
姜靜行心裡暗暗點點頭,不說別的,皇子們長得倒是都不錯。
武德帝長得不錯,他後宮的妃嬪們更是一等一的美人,這生出來的孩子自然也就外貌出眾。
不過她不知道是,在她打量幾位皇子時,他們心中也很驚訝。
端王看著走過來的姜靜行目光不由得驚豔,就連一直沒什麼表情的燕王也不由得露出驚訝之色。
他本以為會見到的是一位雄偉壯漢,卻沒想到聲名遠播的靖國公竟如此俊美。
姜靜行今日雖未騎馬也穿著一襲褐色騎裝,外罩玄色披風。腰際一條黑色繡金腰封,皂青長勒靴,腰間佩劍。
烏黑的頭髮在頭頂梳著整齊的髮髻,發冠簡易,身上也未見其他飾品,只餘長劍上掛著的玉質劍穗,修長身姿愈顯挺拔。
爽朗清舉,肅肅如松下風,讓人見之忘俗。
安王更是直接開口感嘆道:“今日始見侯爺,才知傳言不虛,玉面將軍當之無愧。”
姿如遠山出岫,貌若皎月出雲。
他早聽聞靖國公姿容俊雅,武藝高絕,但真正瞧見還是第一次,這樣的人物,當真是不凡,也更值得他拉攏了。
姜靜行心口一窒,臉上笑容有些掛不住了,面對安王的誇讚只好呵呵兩聲。
她真的好多年沒有聽到“玉面將軍”這句話了。
時隔多年,還是那麼讓她社死。
長興侯等人看到幾位皇子的神色不由得對視幾眼,神色中是掩飾不住的好笑,別人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們倒是一清二楚。
姜靜行剛穿越過來的時候佔據的是一具十五六歲的小女孩身體,身材矮小。
這不是什麼特例,哪怕是現在很多百姓也只能混個溫飽,營養的匱乏使得即便是成年男子普遍也較為矮小。
現在十多年過去了,再加上她長年習武和充沛的營養,姜靜行已經比這個世界大多數人都高了,而相貌卻是跟她上輩子一模一樣。
但是早年間瘦弱的身形和將軍的身份,讓她在戰場上永遠都是陣前叫罵的核心人物,“娘娘腔”都是好聽的,其他亂七八糟的話更是不堪入耳。
後來還是她殺出威名後,反倒得了個玉面將軍的稱呼,但是每次被人一說姜靜行都尷尬地想腳趾摳地,只能木著一張臉,大家自然也就知道她不喜歡,也就沒人敢說了。
卻沒想到今天一見面,就被人家踩了大雷,偏偏對方本意是在稱讚她,她還不好反駁。
眾人也沒有多說,簡單寒暄幾句,隨後便是典禮。
鴻臚寺禮官引著諸將,從徵大臣還有文武官員行至高臺香案處,兩側設歌樂。
姜靜行等人位列西南,其餘人等位列東北,先行三跪九叩之禮,其後敬天,祭祀戰死計程車卒。
一切結束後,隨行的內監便頒讀聖旨,冊封有功之臣,犒賞軍士。
下面低頭跪著的姜靜行表面在恭敬聽著,實則心中不斷嘆氣,十分想咒罵這男女不公的世界。
果不其然,長興侯由二等候晉一等侯,她則晉為一等公爵,世襲罔替,封號靖字未變,也就是說以後別人稱呼她,就要叫她靖國公了。
大雍開國伊始,廢除了前朝的子、男兩個爵位,只設公、侯、伯三等爵位,此三等又可細分為七等,即一等公、二等公、一等侯、二等侯、三等侯、一等伯、二等伯,每個等級所領的俸祿都不同,朝廷待遇也略有區別。
之前她是一等候,現在她是一等公,雖然俸祿漲了,可在她看來沒啥區別。
公爵如何傳位是明文規定的,只能傳給嫡子,沒有嫡子那就傳給庶子,但是不管傳給誰,都只能是男嗣。
可眾所周知她只有一個女兒。
雖然不知道原來的女主爹面對封賞是個什麼心情,但想來也是心情複雜。
有得必有失。
書中的女主家可是甲第朱門,華軒繡轂,女主爹更是位極人臣,深得皇帝信重,雖然沒有能承爵的兒子。
但正因為他沒兒子,唯一的女兒才能順利嫁進皇家,成為皇后。
內監宣讀完聖旨,同時告知姜靜行他們可以先行回府休整,十日後再興宴席。
之所以定在十日後,也是因為太后三年國喪五日後才算徹底過去,慶功宴是肯定要舉行的,也不差在這幾天。
整個典禮盛大,隆重,正所謂“厚待功臣,以振士心”。
等儀式結束,姜靜行以為能走了的時候,沒想到剛剛宣讀聖旨的小太監向她走了過來。
“陛下有口諭給靖國公。”
姜靜行立刻下跪,眾人也跟著跪下。
“宣靖國公姜靜行即刻入宮,不得有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