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親生父親叫做朱里奧·亞歷山大。他不是貴族,而是一位小鎮詩人的孩子。他也是從你如今就讀的神學院畢業的。”

馬瑟斯主教上來第一句話就鎮住了艾華斯:“而你的媽媽安妮·亞歷山大曾是一位鳶尾花的貴族。她是捨棄了自己的姓氏,私奔來的阿瓦隆。”

……這話裡的資訊量也太多了。

艾華斯一上來就被噎住了。

“——安妮是我的密友,也曾是我的舍友。我們當年是一起來的阿瓦隆,在鳶尾花的時候就曾是同學。”

就在這時,一個輕柔而帶有神秘感的女聲從艾華斯背後響起。

艾華斯聞聲回過頭來,見到了一個從未見過卻又無比熟悉的人——

她有著一頭烏黑濃密的波浪長髮,長度及腰。面板白皙、胸脯高聳,五官深邃而立體。看起來有點像是精靈,又有種安息古國的味道。但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她那碧玉般的瞳孔彷彿閃耀著星空般的光輝。

她穿著一身黑紗,在家中赤著腳走在柔軟的地毯上。手腕與腳腕處都掛著翠玉質地的玉環。

這正是米娜夫人,遊戲中商城的管理者——就是負責抽卡、開限定池、賣各種禮包與打折促銷的那個人。

她與如今年輕版本的馬瑟斯站在一起的時候,兩人那叫一個般配——儘管兩人一個四十六歲、一個三十五歲,但視覺上來說都像是二十多的年輕人。完全看不到時間在他們身上留下的痕跡。

艾華斯完全不記得她有在劇情裡出現過。但他可以保證所有玩家都對她印象深刻。

當無貌之神工作室很久不開促銷活動的時候,就經常會有玩家天天艾特官方去發癲,發些“太太什麼時候來啊”、“太太我好想伱啊”、“太太你也不想我把錢氪在其他遊戲裡吧”之類的帖子。

而如今,她與艾華斯見面時說的第一句話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就是……米娜夫人嗎?”艾華斯開口問道。

馬瑟斯主教有些訝異:“你怎麼知道她叫米娜?”

“我猜是梅婭說的。”

米娜笑眯眯的說著:“她去年不是還特地跑到我的占卜店,苦口婆心的勸我不要騙人了。”

“那傢伙就是喜歡多事。”

馬瑟斯有些不滿的哼了一聲:“你別理她就是了。”

米娜夫人看著艾華斯,有些失神、輕聲感慨著:“你真的……長得與朱里奧和安妮都很像。怪不得馬瑟斯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把小禮拜堂的鑰匙給你了。”

“我的父親也是你們的同學嗎?”艾華斯好奇問道。

“朱里奧算是我們的學長,比我們大兩級。”

米娜看著艾華斯,笑道:“朱里奧當年可受女生歡迎了。他的父親是一位詩人,因此他身上有一種特殊的藝術氣質,但卻沒有鳶尾男人那種輕浮的性格。一個沉穩而又溫柔、嚴肅而又浪漫的帥哥,還沒畢業就熟練掌握了照明術——我不知道你們現在還有沒有,但我們那時女生痛經時,就會找神學院的學長學姐們治療。很多人都盯著朱里奧呢。

“他雖然不擅長運動,但是擅長唱歌,而且是頗具水平的男高音。

“朱里奧與安妮是在一個學生劇團裡認識的,當時他是那個劇團裡的主力演員。而安妮是頗具表演才能的新星。你媽媽她學生時期樂觀而開朗、性格溫柔大方。雖然是外國的留學生,卻有很多朋友。再加上她的專業就是這個,因此她第一次加入劇團的時候,她就被高票選為了女主角。

“我記得他們第一次表演的歌劇是《璐璐的魔笛》,難度很高。但他們的表演很順利,甚至王室都來看了。你的父母當時分別出演了王子塔米諾和夜女王的女兒帕米娜……也是從那次表演結束後,他們就開始偷偷交往了。”

米娜說到這裡,瞥了一眼馬瑟斯:“但從那之後,我就和馬瑟斯結婚了、從學校宿舍裡面搬到了他家裡。之後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

“我只知道安妮還沒畢業就已經懷孕了。她為了生你而請了一個很長的假,因此學分不夠留了一級。當時你媽媽是帶著你一起去上課的……我還抱過小時候的你呢。”

米娜的聲音很溫柔,但又有些悲傷:“那時安妮就已經更換了姓氏。應該是已經和家裡人鬧崩、強行和朱里奧結婚了。”

她看到艾華斯時,就立刻想到了那已經死去十多年的密友。

那再也回不去的大學的回憶,伴隨著那再也見不到的人一併浮現於眼前。

這麼多年過去,米娜都以為自己已經忘了。而在看到艾華斯時,那已經變得灰白的記憶驟然又浮現出來,過往種種的回憶都恢復了聲音、又有了顏色。

四人之間的氣氛一度變得沉默了下來。

馬瑟斯領著艾華斯進了客廳並坐下。桌子周圍也早就空出了一個容納輪椅的位置,而米娜將已經準備好的熱紅茶給艾華斯和莉莉都倒了一杯。

這位主教的家中一點都不豪華。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他家住在紅皇后區。

但它的面積很小,甚至比艾華斯在學校裡的別墅還要小上許多。它只有兩層、三個臥室。他們是從前門進入並前往客廳的,而“米娜夫人的占卜店”就在一樓後門,與客廳也是相連的。

“要加點什麼?”

米娜夫人整理了一下情緒,並讓莉莉也坐在艾華斯身邊,然後向兩人問道。

“只加奶就好。”艾華斯答道。

“我也想要奶……還想加點蜂蜜。”莉莉小聲說道。

等待奶茶的時候,馬瑟斯主教嘆了口氣:“你的父親曾是我的學生,但是莫里亞蒂教授也對我有恩。所以我其實糾結了一陣子,到底要不要跟你聊清楚你的身世、這是否對你的養父不太公平……

“但你既然被惡魔學者多次襲擊,我想是時候跟你說清楚了。

“你的父母是被惡魔學者咒殺的,與十年前的開膛手傑克案件有關。犯人很有可能就是開膛手的導師,契約惡魔是鐵鉤魔。”

馬瑟斯的聲音有些沙啞:“當時整個亞歷山大家族都被詛咒了,多人因這來源不明的詛咒而死。他當時來找我幫忙……而我唯獨那天上午不在司燭大教堂。”

他說著,看了一眼艾華斯輪椅上懸掛著的深紅色鑰匙:“你現在應該知道了,這把鑰匙裡面封印著一把聖劍吧。但我要告訴你,這把聖劍是被詛咒的、而且詛咒強度很高。

“就在前一天晚上,它裡面的詛咒意外洩露了。為了不讓無辜民眾受難,我將它帶到了一個遠離人煙的廢棄倉庫中、找了幾位仲裁官幫我進行封印。等我辦完事回去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那時就已經晚了。你的父母都被鐵鉤魔殺害,但他們用盡最後的力量保護了你。那時起,你在阿瓦隆就沒有任何親戚了。我也認真思考是否要收養你,畢竟我認識你父親、米娜認識你母親。我是有那個機會的……但我最後還是把你送到了孤兒院。對不起,艾華斯。”

馬瑟斯嘆了口氣,有些懊悔:“因為那時我也正在和家裡鬧矛盾……光是米娜就已經讓他們無法接受了,收養一個學生的孩子——我教過的學生足有幾百,這個理由說服不了他們。所以我最後還是退縮了……而且我也是真的有點怕了,我擔心米娜、梅婭和爸爸媽媽出事。

“至今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亞歷山大家族要被惡魔學者襲擊,因為亞歷山大家族的人已經都死完了——在你父母死去之後只過了兩天,你的祖父就因為同樣原因而被殺死了。

“監察局的說法是,你祖父可能在某首未發表的詩裡蘊藏了特殊的隱秘。因為他死去的時候,他的手稿都一併丟失、不翼而飛了。而在所有死去的‘亞歷山大’裡,只有他身上的財物被人竊走了。但這個理由顯然站不住腳,因為那樣根本沒必要殺死你祖父的孩子們。

“所以我擔心你們是惹上了什麼人。所以就把你送到了莫里亞蒂教授投資的孤兒院裡。

“莫里亞蒂教授是個好人,他投資的孤兒院至少是有保障的。至少不會像是其他孤兒院那樣,等孩子到了九歲就要送到工廠去打工、或者送給勞合社當報童或是門童、亦或是直接送到大人物床上。

“最後莫里亞蒂教授去收養尤利婭作為養女的時候,我跟他提了一嘴你的事。結果他真的收養了你……這讓我又欠了他一個人情。”

馬瑟斯慢慢講述著艾華斯記事之前的事。

“馬瑟斯主教……我想知道,我的祖父是哪裡人?”

艾華斯嚴肅的開口問道。

“他住在牧灣郡的鷹岬村,那也是你父親的老家。”

馬瑟斯毫不猶豫的答道,顯然是早就猜到了艾華斯會問這個問題:“我知道你對這件事很在意,但我不建議你現在去那邊尋找線索。因為你雖然很有天賦,但是你還太弱了……而你的天賦又會增加你的價值。那些鑽研惡魔學的邪惡學者會獻祭你一次,就會獻祭你第二次。”

說著,馬瑟斯看著艾華斯,表情有些複雜:“我當時就在想……如果我之前兩三年完成了進階,踏入第五能級,是否你父母就不用死了?

“但我無論怎麼推算,結果都是無濟於事……因為我就只是奉獻道途的超凡者而已。這讓我很沮喪。只要那天紅柄劍的詛咒洩露,我就一定要去處理——我不可能在司燭大教堂內處理詛咒,那隻會讓更多的人被詛咒感染、會讓詛咒波及到整個玻璃島。我必須要為更多的無辜者負責。

“而且奉獻道途的準則是傾向於犧牲親近自己的、拯救遠離自己的。這也是一種廣義上的‘利他’。也就是說,如果我能夠踏入第五能級,甚至預判到了你父母要遭受的劫難,我依然有可能會去選擇拯救更多的普通人。那就是被道途所影響、操控的結果。

“那種雖是奉獻、卻又無情的境界讓我感到恐懼。我意識到原來第五能級的超凡者也有做不到的事,也會被人算計或是因巧合而遭遇悲劇。

“所以從那之後,我就不再進階了。如果第四能級解決不了的問題,第五能級多半也解決不了……至少當時我是這樣想的。”

馬瑟斯嘆了口氣,有些沉默的回憶著過去。

艾華斯慢慢喝著溫熱的奶茶,陷入思考。

很顯然,艾華斯父母的死也給馬瑟斯帶來了些許心理陰影。

馬瑟斯主教就是從那時開始失去了繼續進階的慾望,選擇了擺爛混日子。並之後尋求莫里亞蒂教授的幫助,成為了一名靈職議員——也就是作為教會的代表,不是騎士、不穿盔甲就能進入圓桌廳,參與會議並投票的無官職議員。

至今為止,阿瓦隆的靈職議員只有六人。這是一個相當有含金量的身份。同時也意味著要分散馬瑟斯大量的精力、他就不再專注於提升超凡能力了。

“——鷹岬村?”

而在這時,一個有些睏倦、但又充滿了冷淡味道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那正是夏洛克。

他穿著單薄的衣服和拖鞋,從樓梯上慢慢走下來。

他的頭髮睡的有些凌亂,光看臉色就知道他顯然還有些迷糊。

睡醒了但又沒有完全睡醒的夏洛克,下意識的開口道:“那不是哈伊娜老家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