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啥呀?

李茂毛茸茸的臉上流露出困惑的表情,鍋裡熬煮著好似瀝青一般粘稠沉重的汁液。

表面時不時鼓起一個泡泡,啪的一下炸開後,會有一股異樣的味道逸散出來。

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像是草木燃燒過程中放出的氣味,又像是嘉果成熟後的芳香,李茂甚至在其中嗅到了鐵鏽的味道。

“這是給你療傷的藥浴,”千歲頭也不抬的將手中的蒸屜擺滿各類古怪物件,“你之前面對野怪圍殺,主動爆發爐火,對你身體造成的負擔極大,尤其是細小的經絡和經脈,更是被燒燬的一塌糊塗。”

“我不通療傷的神通,只能暫時用法炁為你穩住傷勢,再替你熬煮這藥浴。”

“這藥浴不但可以幫你療傷,對你的皮肉筋骨血、五臟六腑乃至於全身經脈有著奇效。”

“泡一次,可以省卻你一月的苦功。”

“最關鍵的是——”千歲抬起頭來,“這藥浴可助你脫胎換骨,改形易體。”

李茂眼中放出亮光,朝千歲投去徵詢的目光。

你說的難道是——

千歲點頭道:“沒錯,接下來我會用著藥浴幫你煉就人身。”

“想來你也發現了,你在山中遇到的野怪都有著人的特徵。”

“對於尋常精怪來說,易形變化為人不止方便修行,更方便狩獵和廝殺。”

“人,是萬物靈長之首,更是天生的道體,想要修行,需得有一副好人身。”

千歲說到這裡,身形微微搖晃,卻是從貓變成了身高六尺,貓首人身的女將,那一身黃金披掛,襯托的她英武不凡。

神臺上供奉的隆鼠將軍神像在變成了人身的千歲面前,簡直是不值一提,完全被比了下去。

李茂眼神發直的注視著千歲,千歲微微轉身,又變回了原本的貓貓形態。

若不是為了讓這孩子直觀的有個認識,她才不會把那副模樣展露出來。

要知道,那是實打實的生死搏殺時候,才會展露出的模樣。

情非得已,她還是喜歡以貓身生活。

“懂了嗎?”千歲詢問李茂,李茂現在滿腦子都是貓首人身模樣的千歲。

自己也能變成這樣?

自己也能像千歲那樣擁有人身?

這簡直是太棒了!!

做了貓以後,要讓他覺得最不爽的哪一點,那就是蹲著尿尿。

他,一個帶把的純爺們兒。

卻要蹲著尿尿,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改形易體,必須要改形易體。

就算是為了能站著尿尿,也要改易形體!

真男人,就要站著尿尿。

不能迎風尿三丈,還算什麼真男人!

千歲眉頭微微一皺,李茂這模樣像是嚇傻了一樣,讓她心裡有些不安。

剛才該不會真的把這孩子嚇傻了吧!

不等千歲開口,李茂已經主動跳進了面前的大鍋裡面,不止跳進去了,還深吸一口氣,像是潛泳一樣,整隻貓都泡在了大鍋裡面,讓藥液漫過自己。

千歲嘴角一抽,看來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這小子壓根沒被嚇到,只是看到了自己貓首人身的模樣,眼饞到了而已。

千歲微微搖頭,剛要重新開始擺弄藥材,李茂卻從鍋裡冒出頭,頭上沾滿瀝青一樣藥液的他,對著千歲大聲嚎叫。

添柴,添柴,這火太弱,不夠滋味兒!

快點添柴!

千歲額角一跳,這小貓崽子怎麼突然就變得面目可憎起來?

“小桃紅,你來添柴。”千歲冷哼一聲,重新開始挑揀藥材,那頭四尾狐此刻也剛剛進來屋裡。

聽到千歲的吩咐,頓時不滿道:“說了多少次了,人家是塗山桃夭,可不是什麼小桃紅。”

“好的,小桃紅,我知道了,小桃紅,趕緊做事,小桃紅。”

千歲吐出一連串話語來,讓四尾狐翻了個白眼,“當初一時不慎被你得了手,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嗷嗚——”

李茂敲著鍋沿,大聲催促。

快點添柴,小桃紅!

“來了來了——”四尾狐一扭一扭來到灶前,使了個小法術,讓木柴自動跳進灶膛裡。

就這,還不免抱怨出聲。

“伺候你們兩個,我祖墳估計都冒黑煙了。”

四尾狐小桃紅嘀嘀咕咕的同時,也從一旁招來鍋蓋,把大鍋一下子蓋住。

這還不解氣,又伸出一條尾巴,對著爐灶轉了兩圈,狠狠攪了攪灶裡的木柴,讓火燒的更旺一些。

鍋裡的李茂卻是完全不管小桃紅的小脾氣,溫度一上來,他徹底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

不,更準確的來說,是徹底沉浸於藥浴之中。

整隻貓蜷縮成一團的李茂,能夠很清晰的感受到藥力在藥液熬煮的過程中,向自己體內滲透的過程。

藥汁滾燙,可藥力卻冰冰涼涼。

冰涼藥力滲入體內,順著心臟的跳動,血脈的鼓動,五臟六腑的蠕動與運作,瀰漫全身上下。

就是最細微的毛細血管也沒有隨著血脈鼓動流轉的藥力放過。

氣血裹挾著藥力流轉全身,從內到外的展開滲透、延展。

先是全身血管,然後是五臟六腑,最後是渾身骨骼,然後是筋肉、皮膜。

冰涼無比,與包裹他的藥液的熾熱形成鮮明對比。

一冷一熱交錯間,體內爐火開始有節奏的燃燒。

如同動感的節拍,爐火在體內流轉、奔騰、沖刷。

凡是被藥力侵染過的部位,一經爐火沖刷,藥力滲入其中,頓時變得痠麻腫脹,像是有無數的小螞蟻在啃齧。

李茂感覺自己在爐火和藥力的雙重作用下,快要變成貓餅了。

皮膜漲縮不定,筋肉拉伸不斷,骨骼咔咔作響,血流洶湧如同長江大河。

就是心聲也如擂鼓,一聲聲敲打在他的耳膜上。

皮膜更加緊緻結實,筋肉更加堅韌有力,骨骼更加堅實緊密,氣血更加菁純澄澈。

全身都在遭受藥浴洗禮的李茂,只能說自己是痛並快樂著。

如此清晰的自我蛻變,令他忘卻了一切痛苦。

而群友借給他的精氣神、體力敏這些要素,也在一併接受淬鍊。

.....

劉家大宅,廂房。

“師父......”小沙彌跪在廂房門外,耷拉著腦袋,雙手捧起佛珠,懺悔道:“弟子辜負了您,沒有尋到那間廟子。”

“沒有?”

廂房房門呼的一身開啟,僧人的嗓聲傳了出來。

小沙彌咬著嘴唇,戰戰兢兢道:“弟子帶著那些蠢貨在鎮上尋找了一天多,幾經探查走訪,卻是沒找到那廟子的半點蹤跡。”

“這卻是有趣了。”僧人來到小沙彌面前,抬手取回念珠,“既然你找不到,那為師便隨你去看看吧。”

小沙彌聽著自己師父無悲無喜的嗓聲,身體微微戰慄,頭也不抬的稱是。

而雙眼死死盯著自己師父腳下的小沙彌,卻是看到自家師父身後的影子里正有數不清的人影在掙扎,一雙雙手臂向外抓撓,湧動,卻不能脫離一絲一毫。

更有一顆顆頭顱張開嘴巴無聲的吶喊,浮現又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