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說得對!我們霍家對陛下向來是忠心耿耿、一片赤誠。”

霍二叔含笑說道,“霍家行事亦是光明磊落,絕不會欺騙君上!”

奏摺一定要上,還要正大光明、大張旗鼓!

於是,宮裡的慶帝,以及京城的百姓很快就知道了一個訊息——

霍家的小女郎回鄉給族中長輩賀壽,回京的途中,好心的救了一個得了失魂症的小郎君。

那小郎君容貌無雙,氣質尊貴,一看就不是凡人。

霍小女郎不愧是善良的好女子,講究的是“好事做到底、送佛送上西”,便幫小郎君尋找家人。

找來找去,竟發現,這位小郎君的情況與九皇子頗為相似。

九皇子,那可是天家貴子,容不得半點輕慢。

哪怕只是“疑似”,也要慎重處之。

霍家素來忠於慶帝,不敢擅自行事,便第一時間稟明君上……

慶帝:……

慶帝很感動,直接砸了手邊的杯盞。

其實,這個時候,慶帝已經收到了豐朝使團派人送回來的訊息。

起初剛剛看到“噩耗”,慶帝是傷心的。

前文說過了,慶帝雖然更重視自己的權利和利益,可對皇子們也有舐犢之情。

都是自己的骨血,都是親生的,不是撿來的。

好好的兒子,意外墜落懸崖,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作為父親,他如何不心疼、怎能不難過?

然而,還不等他過了這股勁兒,想著如何安撫董貴妃的時候,霍二叔的奏摺就來了。

斷腿?

忘記前塵往事?

這些統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小兔崽子居然自作主張的回到了慶朝!

本就不多的慈父之心,瞬間被專屬於君王的多疑、冷酷等佔據了。

慶帝本能的陰謀論起來——

斷腿,許是真的,畢竟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摔下來。

但,失魂症什麼的,慶帝就存疑了。

忘掉了一切?

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

這、這怎麼可能?

“分明就是那個小畜生的計謀!他不想去豐朝了,可又怕貿然回慶朝會被朕斥責,就故意裝瘋賣傻!”

做皇帝的人,心都髒。

而心裡髒的人,看什麼也都是髒的。

慶帝都不用刻意找例子,史書上就有為了矇蔽世人而故意偽裝的記錄。

忘記記憶算什麼?

哼,人家越王為了取信吳王,連糞便都願意舔嘗!

“裝瘋賣傻也就罷了,他居然還找上了霍家!”

慶帝懷疑心起,竟是將一切都看做了陰謀。

什麼意外遇到。

什麼霍家女郎一時好心。

慶帝一個字都不信。

這世上哪裡有那麼多的意外?

世家貴女們又是何等的“傲慢”,無緣無故的,豈會輕易救一個陌生男人?

如果九皇子只是一個人回來,慶帝惱怒雖惱怒,卻不會把他想得太陰險。

畢竟是“意外”墜落山崖,興許還險些死掉。

金尊玉貴的小皇子,忽然遭受這樣的苦難,心生畏懼,中途折回,都是人之常情。

但,現在牽扯上了霍家。

二十萬邊軍啊,霍家父子幾個都是領兵打仗的一把好手。

慶帝會多想,會各種陰謀論,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呢。

偏偏,霍氏還一副“純臣”的模樣,故意在大朝會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兒,遞上了奏章。

慶帝想要發火,似乎都不太合適——

除了皇帝,他還是個父親。

而九皇子不是尋常皇子,是他最寵愛的董貴妃為他所生的“愛子”。

不管朝臣們是否知道了愛子的水分,但,明面上,九皇子就是愛子。

慶帝寵了董氏母子十幾年,如今一個疑似九皇子的人,又是受傷、又是失憶,於情於理慶帝都要心焦。

霍家呢,作為疑似救了九皇子的忠心臣子,慶帝有皇帝之尊,可以不把霍家當救命恩人,但也不能把對方當成仇敵啊。

慶帝:……

馬德!

真是越想越憋屈!

更憋屈的是,在前朝他不能發火,回到後宮,他也不能發作!

就連摔個杯子,都是不小心手滑,而不是在洩憤。

“派幾個人,去接一下霍家小女郎,並仔細核查那個少年郎的身份。”

慶帝暗自在心裡發洩了一通,很快調整好情緒。

他叫來繡衣使者的統領,讓他帶幾個繡衣使者前去“迎接”。

統領是慶帝最心腹之人,對他的忠心自不必說。

且,作為慶朝的特務頭子,他的敏銳、他的警覺,也是拔尖的存在。

關鍵是,在調查、取證這一塊兒,繡衣使者的統領是專業的!

“是!卑職遵命!”

統領躬身應聲,見慶帝沒有其他的吩咐,便快速離去,下去安排。

望著統領的背影消失,慶帝的眼睛一片幽暗。

忽的,他問了一句,“貴妃呢?”

“九皇子”的事兒,已經在前朝鬧開了。

而前朝與後宮,一直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絡。

朝堂上的種種根本就瞞不過後宮。

唯一的差別,估計就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皇后娘娘病了,特意讓貴妃娘娘去‘侍疾’。”

內侍總管小心翼翼的回稟著。

“嗯!知道了!”

慶帝聽到這樣的回稟,並沒有太過意外。

很顯然,“侍疾”什麼的,對於董貴妃而言,絕不是稀罕事兒。

雖然外頭都說,董貴妃是慶帝的第一寵妃。

她在宮中的風頭,就連皇后都要退避。

但事實上呢,皇后就是皇后,貴妃再“貴”也只是個妃。

一個是妻,一個是妾,嫡妻“病”了,作為侍妾,董貴妃自當要去服侍。

哦,對了,除了皇后,宮裡還有太后。

這兩位都是虞朝的公主,太后和皇后還是嫡親的姑侄。

許是神奇的血緣,太后和皇后一年總要病個三五、六八次。

而這對姑侄倆,每次病了,就會點名讓董貴妃去侍疾。

十幾年下來,別說是慶帝了,估計就是董貴妃也都“習慣”了。

“咳!咳咳!”

董貴妃咳了幾聲,趕忙用帕子捂住了嘴。

她絕美的面容,此刻卻有些發白。

強忍著咳嗽,她纖細單薄的身形都跟著微微發抖。

“娘娘!您自己的身體都不好,就不要去侍奉皇后了吧。”

董貴妃的心腹大宮女,扶著她的胳膊,不小心摸到了她的手,一片冰涼。

大宮女心裡擔心,更有著莫名的悲憤,“皇后到底有沒有生病,咱們都心知肚明。”

元皇后就是嫉妒,就是仗著皇后的身份和太后的偏心故意磋磨董貴妃。

“禁言!不許胡說!”

董貴妃好不容易撐過了這一波的咳嗽,她顧不得平息粗重的呼吸,扭頭斥責:“還有沒有規矩了?”

“娘娘病了,我作為妃嬪,自當前往侍奉!”

這是規矩!

也是、也是她欠元皇后的。

她出身卑微,卻深得慶帝的寵愛。

十幾年榮寵不斷。

慶帝對他們母子極好,董貴妃也要為慶帝考慮——

陛下為了她,已經承受了太多的罵名。

太后的氣惱、傷心,皇后的委屈、難過,還有朝臣的規勸、彈劾。

這麼多的風雨,陛下都為她忍了下來。

她已經有了陛下的寵愛,她不能再讓陛下為難。

不就是去侍個疾嘛,太后也好、皇后也罷,她們都只能使些小手段,或是言語上擠兌幾句。

並不敢真的對她喊打喊殺!

大宮女:……還不如打罵一通呢。

軟刀子割肉,才最磋磨人。

這還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

而是十幾年啊!

大宮女侍奉了董貴妃快十年了。

她剛來到貴妃身邊的時候,貴妃姿容秀美、恍若仙子。

貴妃的身體,也還沒有現在這般病弱。

想想也是,貴妃又不是高門顯戶的貴女,她家只是小戶人家。

聽說,貴妃未出閣的時候,還要幫家裡幹活。

而經常幹活的人,大家都懂得,身子骨基本上都非常康健。

入宮後,貴妃錦衣玉食、呼奴喚婢,十幾年嬌養下來,反倒愈發病弱!

大宮女覺得,貴妃就是被太后、皇后那對元氏姑侄給生生磋磨成了這個樣子。

“可!可您的身體——”

大宮女最擔心的還是董貴妃的建康。

別以為董貴妃動作快,大宮女就沒有發現。

她的帕子上,已經染了血!

嗚嗚,董貴妃真的病了啊,而且病得還很重。

偏偏貴妃總是瞞著,不止瞞著陛下,就連九皇子也瞞著。

其實,在九皇子離開慶朝的時候,貴妃就病了。

可她還是強撐著身體,故作無恙的送走了九皇子!

董貴妃真是太善良了,不是考慮陛下,就是為了九皇子。

她唯獨不肯心疼自己!

“我的身體沒事兒!”

董貴妃深吸一口氣,極力忽略嘴裡的那股鐵鏽的味道。

她的身體確實不太好了。

但,她不能鬧出來。

除了不想讓陛下為難之外,董貴妃也是為了自己的兒子。

她的母家卑微,根本就幫不上九皇子。

董貴妃從來沒有奢望過那個至尊的位子,她只希望兒子能夠做個富貴閒王。

去豐朝也好,暫時躲開慶朝的波譎雲詭。

若是兒子能夠立下些許功勞,陛下再念及她這個將死之人,就會把兒子召回來,封個王爵。

如此,兒子就能富貴一生,子孫無憂。

“娘娘!娘娘!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九皇子出事了!”

就在董貴妃這般勸慰自己的時候,便聽到了一個噩耗……